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滑过不再年轻的脸颊,砸在朱祁镇手背上。
她反手用力回握,那手上有长期握笔与早年征战留下的粗茧,有冻疮刻下的疤痕。
抬头时,泪光里漾开一个真正释然的、带着少女般羞涩的笑:“好,好…… 听你的,去看江南烟雨,去吃荔枝,让那些规矩…… 都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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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就对了。” 朱祁镇乐得像个孩子,脸上每道皱纹都舒展开。
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把掀开厚重车帘,对着车厢外靠着车辕打盹的独眼老头扬声:“老吴,你个狗日的还打上盹了,没听见娘娘的话?走,往南,出城,快,让那帮小子追出来,朕……老爷我还怎么逍遥快活?”
自从侯宝在明兴三十三年死后,这个原来给朱祁镇牵马坠蹬的马倌就成了宫中的大总管,也是大明朝目前唯一一个不是太监的大内总管。
他比朱祁镇小几岁,如今也是满头白发,但任谁都能看的出来这老头不是个好惹的主。
吴安那张刻满沟壑的老脸,瞬间从惊愕转为狂喜。
他响亮应道 “遵太上皇、皇太后懿旨!”,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利落地跳上马车,扬鞭对着拉车的老马轻轻一抖:
“驾!”
车轮碾过宫门外的青石板,发出骨碌碌的轻响,由缓渐疾。
奉天殿方向那震耳欲聋、象征无上权力与责任的 “万岁” 声浪,被这轻快的滚动声坚定地、毫不留恋地抛在身后,越来越远,终被呼啸风声彻底吞没。
车厢微微摇晃。
朱祁镇紧紧握着老妻的手,两人肩并肩,透过晃动的帘隙,望向越来越开阔的街道。
店铺招牌在飞雪中招展,行人裹着厚衣匆匆而过,小贩的吆喝隐约传来…… 这是他们睽违半个多世纪的、活生生的烟火人间。
雪还在下,天地一片苍茫。
这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像挣脱樊笼的鸟,轻快驶向宫墙外辽阔的、铺满未知的雪路,奔向一个迟到太久的、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