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个问题,江芷棠无非是将自己带入了昭华公主的处境。
她内心深处也在期盼一个答案,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陷入这种绝境,柳小满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前来相救?
还是说听而不闻,任由她自生自灭?
杜审言虎目冷冷地扫过来,牙齿紧咬,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着。
似乎所有愤懑与冤屈都如梗在喉,最终竟化为一声压抑的冷笑,从齿缝间迸裂出来:
“呵……‘私心’?”
大帐内一时死寂,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
缓缓走上前一步,杜审言站到大厅中央,环顾四周,冷声问道:
“诸君齐聚于此,抵抗柔然,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保家卫国。
将保家放在卫国的前面,难道是因为我们有私心,不爱国,只爱自己的小家么?”
停顿片刻,他又说道:
“南越国力衰微,风雨飘摇,南有倭寇,北有柔然,战火连连,民不聊生。
朝廷却不思进取,一味只知道排除异己,党同伐异。
看惯无数跳梁小丑的丑态,若说我从未动过私心,是不可能的。”
杜审言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如洪钟一般在大厅内回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当年,当今圣上金口玉言,册封刘家长女为‘昭华公主’,并下令让她不日启程,远赴柔然和亲。”
说到此处,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潮红,那一抹红潮像火焰一般从他的脖颈处迅速升腾,一直冲到了额角。
“我杜家世世代代从军,多少杜家先辈们用自己的鲜血,才将我推上了定远侯的爵位。”
杜审言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一边是杜家百年的威名,一边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
这两者,我终究要辜负一个。”
营帐内一片死寂,只有杜审言的声音在回荡。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缓缓地说道:
“我想了整整三天,才终于下定决心。花重金买通了当时的赐婚使,在雁门关外拦下了和亲使团。
我请求她跟我一起私奔,从此远离这尘世的纷扰,相伴一生。”
当说出这句话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那两簇火苗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陡然暴涨。
那目光如同两把利刃,直直地刺向前方,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帘幕,一直抵达那幽深不可测的宫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