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线,秦军左翼营寨。
寒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粉,刮过插满断箭的寨墙,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与篝火的烟熏味混在一起,即便在零下低温中,依旧顽固地钻入鼻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战争气息。
士兵们在沉默地清理着战场。
有人面无表情地用推车,将一具具冻得比石头还硬的匈奴人尸体,运到远处挖好的大坑里。
重物落入坑中的闷响,是此刻营地里为数不多的声音。
有人在修补破损的鹿角和箭塔,用沾满血污的手,将新的尖木桩狠狠砸进冻土。
更多的人,围着火堆,用粗布仔细擦拭着兵器上凝固的血污与脑浆,眼神空洞,茫然。
胜利的狂喜早已被严寒和死亡冲刷殆尽。
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麻木。
王离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玄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如同墨色的战旗。
他的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眼眶下是掩不住的青黑。
昨夜一战,他胜了。
但过程之惨烈,远非战报上那冰冷的数字所能概括。
匈奴人像彻底疯掉的狼群,不计伤亡地一波波冲锋,
有好几次,防线都险些被那悍不畏死的匈奴浪潮冲垮。
若非公子高带着他那三千朔方兵,如钉子般死死钉在阵前,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王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不远处。
公子高正站在一段寨墙上,低头检查着一架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床弩。
他似乎察觉到了王离的注视,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那张原本养尊处优的王子脸上,还沾着几点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让他平添了几分铁血的峥嵘。
就在这时,营寨外传来一阵号角声。
那声音浑厚,不是敌袭的尖锐,而是友军的信号。
“援军!”一名亲卫快步跑上望楼,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将军,是蒙恬大将军派来的援军!”
王离精神猛地一振。
他与公子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期待。
昨夜血战,他们伤亡不小,士卒疲敝,正是急需补充兵力的时候。
二人快步走下望楼。
一支援军队伍,正缓缓开进营寨。
然而,当看清来军的配置时,王离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
来的不是他预想中的精锐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