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
村落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张良在一棵古树下,教着一群稚嫩的孩童辨认那些早已被咸阳朝堂废止的楚国文字。
不远处,盖聂盘坐在一块青石上,用一块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剑。剑身古朴无华,但在老人的手中,却仿佛有了生命,温润如玉,气息内敛。他整个人,就像一块沉默的磐石,镇住了这片乱世中的桃源。
村外的空地上,荆无涯赤着上身,汗出如浆。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挥剑的动作,专注而纯粹。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那是在磨砺着复仇的锋芒。
一间新搭的茅屋里,公输远正带着几个公输家的弟子,围着一张巨大的图纸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时不时传来几声因某个机巧构思而发出的兴奋低吼。
至于巴忠和巴信兄弟,则被安置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每日除了必要的走动,几乎足不出户。曾经的血海深仇,在共同的绝境下,被暂时压抑成了死寂的相看两厌。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压抑的希望,在这片小小的避风港里,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缓慢而顽强地积蓄着力量。
然而,这份脆弱的宁静,在午后被一阵马蹄声,彻底撕碎。
“先生!先生!南边……南边来了一队人!瞧着……像是咱们楚地的兵!”一个负责放哨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村子,声音里满是惊惶。
话音未落,村口已经出现了一群鬼影。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队兵马,
他们衣衫褴褛,身上的甲胄残破不全,混合着泥土与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许多人身上胡乱缠着肮脏的布条,渗出的黄黑血污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他们没有旗帜,没有队列,甚至连像样的兵器都看不到几件。
每个人都形容枯槁,眼神空洞,那是一种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之后,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麻木,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为首的一名将领,半边脸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此刻脸上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看见村口迎出来的张良,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丝光亮。
那光亮,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随即身子一歪,一个踉跄,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项庄将军!”他身后的几个亲卫嘶声惊呼,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