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微微颔首:“商贾非是善茬,你如今抽税,他们眼下或许忍了,待日后羽翼丰满,难道不会反噬?或阳奉阴违,重操走私旧业?”
陈恪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陛下圣明,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臣之策,在于分化与捆绑。”
“江南海商,早已非铁板一块。如李、王等旧族,依托走私网络,利益盘根错节。开海于他们,初期利益或受损,但风险大减,且若能凭借实力在合法贸易中占据先机,长远看未必是坏事。而更多新兴商贾,以往被排挤在核心利益圈外,如今开海给了他们公平入场的机会。一旦他们尝到合法贸易的甜头,陛下您觉得,若有人想砸锅重归走私老路,这些新得利者会答应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乃其一。其二,便是臣不断将蛋糕做大。当整个海贸的规模远超以往走私时,即便缴纳了税款,每家分到的利润绝对值,反而可能超过以往提心吊胆的走私所得。当所有人碗里都有肉,且这肉来得正大光明、安稳踏实,又有几人会冒着杀头破家的风险,再去走那荆棘密布的邪路?”
“况且,”陈恪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决绝,“臣手握水师建设之权。今日之税收,明日便将化为实实在在的坚船利炮。一支强大的水师巡弋海疆,既能靖清海波,保商船无恙,亦能……彻底掐断大规模走私的命脉。届时,合规贸易将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优的选择。如此循环,利愈大,师愈强,海权愈固,财源自然滚滚不息。”
嘉靖帝静静听着,江风吹动他的衣袂,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愈发深邃难测。良久,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似是赞赏,又似是感慨:
“陈卿啊陈卿……真是难为你了。这般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的算计,又要应对朝争,还要与这些奸商巨贾斗智斗勇……朕在京城,虽也有诸多烦难,但比起你在这风口浪尖上的日子,怕是还要轻松几分。此番开海,多亏有你了。”
这话语气平淡,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陈恪心湖,激起滔天波澜!
陛下……竟会说出“多亏有你了”这样的话?这简直是破天荒!
自他认识嘉靖帝以来,这位帝王何曾对臣子有过如此近乎“体恤”甚至带着一丝“依赖”的言辞?
便是对当年权倾朝野的严嵩,也多是利用与制衡,何曾有过这般近乎……平等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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