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解?”它终于发问,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
林守拙冷笑:“你们查他偷看洗澡?那你们有没有查阎罗殿东廊第三间,每月暗支灯油三百斤,名义是‘照魂’,实则炼制私铸冥币?账在哪?敢不敢对质?”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连墙角那根哭丧棒都没反应。它昨天还闪绿光,今天干脆装死。
陈三槐心里咯噔一下。他第一次听说这事。但他立刻明白林守拙的意思——把脏水引到更高处,让审计官自己掂量值不值得在这儿耗下去。
算盘悬在半空,珠子不动,也不落。
过了七八秒,它缓缓收回算珠:“此事……需上报。”
话音落,绿光一闪,算盘缩成指头大,钻进地缝,没了影。
风停了。纸飞机一张张飘落,像退潮后的碎壳。
陈三槐还坐在蒲团上,鞋底卡在砖里,黑液凝成硬块,脚趾头冻得发麻。他没动,也不敢动。刚才那一幕太邪乎,他怕自己一抬脚,影子又偷偷爬出去签新合同。
林守拙喘着粗气,弯腰捡图谱,顺手把几页散落的黄纸塞回夹层。他看了眼陈三槐,又低头瞅了瞅那双陷在地里的破鞋。
“撑过这一关了。”他说,“但‘灯油私账’四个字一旦放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陈三槐点头,喉咙发干。
他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林守拙这是拿自家手艺当盾牌,替他挡了一刀。可那四个字就像扔进池塘的石头,涟漪会一直荡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又黏又腻,像是皮肤自己渗出了油。这感觉不对劲,不是汗,也不是灰,更像体内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往外漏。
他没声张,把手缩回袖子里。
林守拙蹲下身,捡起一片残破的纸飞机,上面还留着半个“灯”字。他盯着看了会儿,忽然低声说:“这图谱我翻了几十年,卡在第十九变。可刚才那几架飞机……折法不像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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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槐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守拙抬头,眼神有点飘,“有人借了我的纸,用了别的手。”
屋外传来乌鸦叫,一声,短促。
陈三槐没应,只觉得脚底那块硬黑物质突然传来一丝温热,像是底下有东西在呼吸。
他低头看影子。
它依旧趴在地上,轮廓清晰。可刚才那阵风明明吹动了他的衣角,影子却没跟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