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轻车简从,逍遥启程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当最后一箱行李被稳妥地安置在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马车夹层中,当墨尘清点完随行护卫与仆从的人数,确认一切就绪后,靖王府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势与无数纠葛的朱漆大门,在一个雾气氤氲的清晨,于身后缓缓合拢。

没有盛大的送别仪式,没有百官相送的煊赫场面,甚至没有惊动太多街坊邻里。只有几辆外观朴素的青幔马车,以及二十余名扮作寻常家丁护院、却眼神锐利、行动间透着一股精干之气的随从,悄然驶离了这条承载了无数荣耀与风雨的王府街。

萧景珩与苏明月共乘一车,车内铺着厚软的垫褥,设有小几,摆放着书籍、茶具和一些应急的丸药,力求舒适,以应对他尚未痊愈的身体和她的魂伤。另外两辆马车,一辆坐着乳母、丫鬟和一对儿女,另一辆则装载着更多的日常用物。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仿佛在叩击着一段旧日的回音。萧景珩靠坐在软垫上,透过微微掀开的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街景,望着那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巍峨宫墙,目光复杂难言。

这里有他半生的戎马倥偬,有他殚精竭虑的朝堂岁月,有权力的巅峰,也有险些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这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

苏明月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没有打扰他的凝望与沉思。她能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着的那股混合着释然、怅惘与一丝不确定的微妙气息。她只是轻轻地将手覆在他置于膝上的手背上,无声地传递着温暖与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萧景珩缓缓收回目光,转过头,对上她沉静而温柔的眸子。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唇角终于逸出一丝真正松弛下来的、极淡的笑意。

“走了。”他低声道。

“嗯,走了。”苏明月回应,眼中也漾开浅浅的笑纹。

马车顺利地驶出京城高大的城门,将那片象征着权力与束缚的城池彻底甩在身后。

当城外的天光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整齐划一的坊市与高墙,而是阡陌交错的田野、远处起伏的山峦,以及头顶那片似乎都更显高远湛蓝的天空时,车队中所有人的心情,似乎都随着这视野的开阔而轻盈了几分。

尤其是孩子们。

原本在乳母怀中有些昏昏欲睡的念晚,被窗外骤然变化的景色吸引,立刻精神起来,扒着车窗,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指着外面,发出兴奋的“啊啊”声。

“娘亲!鸟!大鸟!”她看到空中掠过的飞鸟,激动地回头对苏明月喊道。

“绿!好多绿!”她又指着远处连绵的麦田,词汇量有限,却精准地表达着她的新奇与喜悦。

就连一向比妹妹沉稳安静的慕辰,也忍不住被吸引,凑到窗边,安静地看着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在田地里劳作的农人,看着慢悠悠嚼着草根的老黄牛,看着路旁摇曳的不知名野花。他的小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专注的眼神,已然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苏明月看着一双儿女的反应,心中柔软成一片。她将两个孩子都揽到身边,指着窗外的景物,耐心地告诉他们:“那是麦苗,长大了可以做成我们吃的馍馍和面条。”“那是水牛,力气很大,可以帮助农夫伯伯耕地。”“那些漂亮的小花,名字叫婆婆纳……”

萧景珩也含笑看着这一幕,听着妻子温柔的话语,看着孩子们纯真而充满探索欲的眼神,连日来盘桓在心头的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似乎也被这融融的春日暖阳与天伦之乐驱散了。

他甚至也凑过去,指着远处山脚下的一片桃林,对慕辰说:“辰儿你看,那就是《诗经》里说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慕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牢牢锁在那片如云霞般绚烂的粉色上。

车队不疾不徐地前行,避开了官道上偶尔疾驰而过的驿马与标着各家徽记的华丽车驾,专挑一些景致更好、更为清静的辅路行走。中午时分,便在一处依山傍水、景色清幽的河滩旁停下休整。

护卫们训练有素地散开警戒,仆从们则迅速支起简易的桌凳,生火加热带来的食物与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