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晨曦初露。
薄雾如纱,轻柔地笼罩着粉墙黛瓦、枕河而居的村落。蜿蜒的河道上,清波荡漾,倒映着天际鱼鳞般的微光。几艘乌篷小船如同水墨画中的点缀,悄然滑过水面,橹声欸乃,惊起几只水鸟,掠过垂柳的嫩枝。 其中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内,气氛却与这宁静的晨光格格不入。 贾瑛盘膝坐在狭小的船船舱中,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带着大病初愈的倦怠,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沉静如古井。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几乎肉眼难辨的金绿色光晕,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与这方小小的船船舱隐隐呼应。昨夜那惊世骇俗的光茧已然散去,但宝玉的力量并未沉睡,反而以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如臂使指的方式,流淌在他的血脉与意识深处。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船底水流细微的变化,感知到船头摇橹人平稳的心跳。 冯紫英坐在他对面,肩头的重伤在宝玉残留力量的滋养下,伤口已然结痂收口,行动无碍。他正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河水,替依旧昏迷的柱子擦拭脸颊。柱子的呼吸虽弱,却平稳绵长,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显然脱离了险境。 “二爷,” 冯紫英压低声音,虎目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玄衣卫’的人办事当真利落!昨夜神光指引我等刚出破庙,便遇到了他们的接应哨探。此地水路隐秘,王家那群疯狗的鼻子再灵,一时半会儿也嗅不到这里。” 他口中的“玄衣卫”,正是贾家在江南经营多年的隐秘力量,昨夜在薛家“寒潭”暗中清扫外围探子制造混乱的间隙,悄然接应到了贾瑛三人。 贾瑛微微颔首,目光透过舱壁小小的竹窗,望向烟波浩渺的远方。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心口温玉髓心那平稳的搏动。
栖梧。
光茧散去的瞬间,那股源自她的、温暖而磅礴的守护意志也随之远去,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联系。她能感应到他的复苏吗?她在那个陌生的世界,是否安然无恙? “公子,药煎好了。” 舱帘轻启,一个穿着粗布短褐、面容普通却眼神沉稳的中年汉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进来,恭敬地放在贾瑛面前的小几上。他代号“青鱼”,是此地的“玄衣卫”小头目,负责接应与隐匿。 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苦味,混杂着一丝江南水泽特有的清新草腥气。
贾瑛端起药碗,指尖感受着碗壁的温热,并未立刻饮下。他抬眸看向“青鱼”,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城中……情形如何?王家……还有薛家?” “青鱼”垂手肃立,语速平缓清晰:
“回公子,金陵城……已然翻了个儿。”
“王家以丢失‘传家重宝九龙璧’为由,勾结府衙,悬赏通缉公子与林姑娘的告示贴得满城皆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王家水运和商会的人四处煽风点火,将公子您……描绘成了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林家余孽的帮凶。” 他话语中带着压抑的愤懑。
“至于薛家……”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薛蟠大爷在‘千金一掷’赌坊被王家做局,‘人赃并获’了夹带‘南洋禁药’的‘铁证’,已被打入府衙大牢。王家正在串联商行,联名请愿要求严惩薛家,声势不小。薛家掌舵的宝二姑娘……” 他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贾瑛,“据说……据说昨夜淋雨染了风寒,病倒了,如今在涵碧轩静养,闭门谢客,暂未有应对举措传出。薛家码头已被府衙派人暂时查封盘查。” 贾瑛端着药碗的手,纹丝未动。深潭般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王家这一手“祸水东引”,狠辣至极!不仅将他与栖梧彻底打入泥潭,更趁势拔掉了薛蟠这个绊脚石,重创了薛家的根基和声誉,将薛宝钗逼到了墙角!
淋雨染病?闭门谢客?贾瑛心中冷笑。以薛宝钗的心性意志,岂会轻易被一场风雨击倒?只怕是毒蛇盘踞,静待一击致命的时机!昨夜城西荒山,“寒潭”的人暗中搅局、清扫痕迹之举,便是明证!她手中定然还握着足以翻盘的筹码,只是引而不发,坐看王家表演,甚至……可能将自己也算计在内!毕竟,那丙字仓的账册核心,此刻就在潇湘馆中! “薛家……涵碧轩……” 贾瑛低声重复,眸色深沉如夜。薛宝钗病倒的消息,如同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他的心湖,激起一丝微澜。昨夜那隔着时空传递而来的、守护意志引动古老力量爆发的刹那,他心口的温玉髓心也曾有过一瞬奇异的灼热与悸动,仿佛被某种同源的力量撞击!难道…… “公子,您的药……” “青鱼”见贾瑛出神,低声提醒。 贾瑛收回思绪,目光落在浓黑的药汁上。他并未立刻饮用,而是伸出左手食指,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绿色光晕悄然流转,如同灵蛇探入药碗之中。片刻,光晕收回指尖,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药性温补,无碍,甚至有几味药材的配伍,隐隐契合宝玉修复他身体本源的需求。这“玄衣卫”中,或有高人。 他不再犹豫,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温热的药力顺喉而下,丝丝缕缕地融入四肢百骸,与宝玉残存的温和力量共同滋养着虚弱的身体。 “传讯城中暗桩,” 贾瑛放下药碗,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一,全力追查王禄、王彪下落,尤其昨夜参与破庙行动的‘影卫’幸存者。我要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如何向王夫人回禀的每一个字!第二,探明薛宝钗真实状况。第三,静观其变,非我亲令,不得妄动。” “是!” “青鱼”肃然应命。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