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直奔紫宸殿。
他甚至来不及更换那身沾满尘土与暗褐血渍的玄甲,也未曾稍作梳洗。沉重的战靴踏过白玉阶,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宇前回响。
殿门外,当值的内侍监早已候着,面色惶恐不安,欲言又止:“萧大人,陛下他……”
萧彻脚步未停,只冷冷瞥去一眼。
内侍监所有的话瞬间噎在喉咙里,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瑟缩着退到一边,深深低下头去。
殿门被推开。
浓重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晦暗,只角落点着几盏长明灯。层层明黄色的帐幔低垂,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
萧彻的步伐终于在那片帐幔前停滞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鼻翼间萦绕不去的血腥与尘埃,然后,才伸手,轻轻拨开垂幔。
龙榻上,那人依旧安静地躺着,面色比离去时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但依旧苍白得透明。眼眸紧闭,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呼吸清浅,仿佛随时会断。
他看起来如此脆弱,如此易碎,与这殿外正在酝酿的滔天风暴形成绝望的对比。
萧彻 silent 地走到榻边,单膝跪地,玄甲与冰冷的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凝视着那张脸,十日来奔波厮杀积攒的所有暴戾、焦灼、杀意,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那一叠东西。
染血的“密信”,盖着晋王私印和血印的武器清单,还有几份从唐门密室搜出的、有着晋王亲笔批示的武器设计原图。
他将这些能顷刻间让朝野震动、让晋王万劫不复的铁证,轻轻放在了龙榻边缘,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他俯下身,靠近那只无力垂放在锦被外、苍白修长的手。
他的嘴唇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凉的指尖,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誓言般的沉重,穿透这死寂的药气,一字一句,凿入这方寸之间:
“陛下,”他低语,如同最忠诚的獒犬向沉睡的主人低吼,“乱臣贼子,利器罪证,臣已尽数……”
“为您取回。”
他的头颅深深低下,玄甲的冰冷与榻上之人的脆弱仿佛在这一刻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生。
殿内烛火轻微爆响。
帐幔之外,山雨欲来。
帐幔之内,他只等候着一人的苏醒,或者……等待着执行下一步更冷酷的清洗。
风暴的核心,此刻竟异样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