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换成了船,船舱里依旧是她一个人。

她偶尔会透过舱壁的缝隙,看到甲板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冯渊总是站在船头,从不进舱,也从不与她说话。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比这船板更厚,比这江水更冷。

抵达金陵时,已是黄昏。

冯府的门前,没有宾客盈门,没有鼓乐喧天。

只在门楣上,挂了两盏红灯笼,聊作喜庆。

冯房和几个仆妇在门口候着,见到轿子落下,连忙上前。

“姨太太,请下轿。”

邢岫烟被一个婆子扶着,踏进了这个她将要度过余生的地方。

院子很精致,青砖黛瓦,一角翠竹,一池残荷。

比她家在苏州的院子,好了千百倍。

可她心里,却觉得比那破败的小院,还要荒凉。

没有拜堂,没有合卺。

她直接被引到了后院一间收拾一新的卧房里。

房间里也处处贴着红双喜,燃着龙凤烛。

可那喜庆的红色,却压不住满室的清冷。

婆子为她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又为她梳了头,戴上简单的凤钗。

“太太,您先歇着。家主……家主稍后就到。”

婆子们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摇曳的烛火。

她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尊被穿上嫁衣的木偶。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等到烛泪积了厚厚的一层,等到外面的喧嚣彻底沉寂。

房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

冯渊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路风尘的常服,穿着一身同样大红的喜袍。

他身上带着酒气,却不浓烈。

眼神清明,没有半分醉意。

他关上门,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没有看她。

邢岫烟也没有看他。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娘子?”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在。”邢岫烟回答,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冯渊放下茶杯,转过身,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的影子,被烛火拉长,像一座山,将她完全笼罩。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