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赦公最近精神头很足啊,想来是家中有喜事?”

贾琏的心,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什么喜事,家父……家父他就是那般性子。”

“哦?”冯渊故作惊讶,“我瞧着赦公最近出手阔绰,还以为是府上生意兴隆,发了大财。”

“你家那庄子真赚钱啊。”

他一边说,一边又给贾琏倒酒。

几杯酒下肚,在冯渊刻意的引导和酒精的麻痹下,贾琏的防线开始松动。

他心中的苦闷与恐惧,像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发财……呵呵,发什么财……”

贾琏的舌头已经有些大了,他抓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前襟。

“那都是拿命换来的钱!是沾着血的钱!”

他的眼睛赤红,里面满是绝望。

冯渊的眼神,微微一凝。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贾琏的肩膀。

“琏二哥,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咱们是自家人,我总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这句“自家人”,彻底击溃了贾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趴在桌上,像个孩子一样,压抑地哭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哭诉声,混杂着浓重的酒气,在嘈杂的酒楼中,被冯渊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是西北……那条走私的路子……”

“父亲让我去……他说……他说京里好几家都在做这个买卖……”

“铁器,药材,茶叶,盐,粮食……运出去,换回来的都是金子银子……”

“可那边都是些亡命徒,杀人不眨眼……我上次去,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还要我去……他说我不去,就打死我……”

贾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一歪,彻底醉倒在了桌上。

酒楼里依旧喧闹。

冯渊端着酒杯,静静地坐着,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猎鹰发现猎物般的,冰冷而锐利的神情。

西北。

走私。

铁器与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捞钱了。

这是在挖大吴朝的根基,是在通敌!

他原以为贾赦只是贪婪愚蠢,没想到,他竟敢把手伸到这里面去。

更有趣的是,听贾琏的意思,参与此事的,远不止荣国府一家。

一张看不见的、盘根错节的大网,在他面前,悄然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线头。

冯渊将杯中残酒饮尽。

那辛辣的酒液,此刻尝起来,却带着一丝甘甜。

他看着趴在桌上,烂醉如泥的贾琏,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种审视工具般的冷漠。

这把刀,虽然钝了些,但足够了,能剖开许多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