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往日里在各家堂子里一掷千金的豪气。
想起了那些投怀送抱、温香软玉的粉头。
再看看眼前这空荡荡的屋子,喝着这刮喉咙的劣酒……
那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落差,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尊严?脸面?
在实实在在的银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贾蓉见父亲久不言语,以为他还在犹豫,急得抓耳挠腮。
“爹!您还想什么呢?这是咱们宁国府最后的机会了!再说了,赦大爷能卖,咱们怎么就不能卖?迎春那丫头如今在燕国公府,听说过得比在家里还好呢!”
“咱们这是给惜春姑姑寻了个好归宿!攀上了燕国公这棵大树,日后咱们父子俩,还愁没有翻身之日吗?”
这番话,终于成了压垮贾珍心中那点可怜挣扎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归宿……”
贾珍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猛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站起身来。
“走!”
贾蓉一愣。
“去哪儿?”
贾珍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贪婪彻底吞噬,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去燕国公府!”
……
父子二人换了身体面的衣服,乘着府里唯一那辆还算齐整的马车,来到了燕国公府门前。
看着那气派的门楼,威武的石狮,以及门口精神抖擞的护卫,贾珍和贾蓉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凭空矮了三分。
通报之后,他们被下人引着,却没有进正堂,而是被带到了一处偏厅等候。
茶是好茶,热气腾腾。
可父子二人谁也品不出滋味,如坐针毡。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管家冯房才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了进来。
“让珍大爷和蓉大爷久等了。”
老房脸上带着客气的笑,腰杆却挺得笔直,拱了拱手,自有一股国公府大管家的气度。
贾珍连忙起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房管家客气了。不知……国公爷可在府上?我父子二人,有要事求见。”
冯房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
“不巧,我们家国公爷今日带着两位姨奶奶去了城外别院,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贾珍和贾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