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衰败,是肉眼可见的。
三姑娘虽有才干,也想兴利除弊,奈何如今的贾家,早已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根子都烂了,修剪枝叶,又有何用。
更何况,王夫人一倒,赵姨娘便如同离了水的鱼,重新得了势。
她仗着自己是探春和贾环的生母,在府里越发地跋扈起来。
往日里不敢说的话,如今张口就来。
往日里不敢做的事,如今也做得心安理得。
下人们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竟也让她生出了几分当家做主人的错觉。
而贾政,自从被夺了官职,遣散了门下清客,整个人便彻底垮了。
他像一头被拔了牙的野猪,终日困在府中,无处发泄那满腔的愤懑与失意。
于是,他将所有的希望,与所有的怒火,都倾注到了两个儿子身上。
读书。
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维持自己“严父”与“家主”尊严的稻草。
贾宝玉与贾环,哪里是能静下心来啃书本的料。
一个天性烂漫,厌恶仕途经济。
一个心术不正,心思全在鸡鸣狗盗上。
于是,三天一小打,九天一大打,成了家常便饭。
书房里,时常传出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少年人压抑的痛呼。
这天,贾环又在外头厮混了一圈,灰头土脸地回到赵姨娘房里。
他凑到赵姨娘耳边,如此这般,添油加醋地将宝玉被朋友拉去酒楼喝了几杯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姨娘那双总是闪烁着嫉恨与算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晚膳时分,
赵姨娘殷勤地给贾政布菜,嘴里状似无意地念叨着。
“老爷也别太动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宝二爷也是大了,在外头应酬,喝两杯酒,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指望他跟环儿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闷葫芦。”
她这话,说得巧妙。
既点了宝玉的错,又捧了贾环,还显得自己大度。
贾政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
“孽障!”
贾政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还敢喝酒!”
“家里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心思去风花雪月!”
“去,给我把那孽子绑来!”
不一会,贾宝玉被几人绑来。
贾政霍然起身,一把揪住宝玉的衣领,像是拖一只小鸡仔似的,将他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