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彻底被吓傻了。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子深。”
是贾雨村。
他从环泌身后走出,对着冯渊的方向,长长一揖。
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儒雅,只是那眼底深处的急切,出卖了他内心的惶恐。
“多年不见,子深愈发风采了,可喜可贺。”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只是,你我师生一场,为师还是要劝你一句。”
“忠顺王爷,乃是天命所归。你今日此举,已是犯上作乱。若再执迷不悟,便是陷麾下数千将士于不忠不义之地,更是要让你冯氏一族,背上万世的骂名。”
“听为师一句劝,速速退兵。王爷仁德,或可念你旧日功勋,饶你一死。”
“莫要自误啊!”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苦口婆心”。
既抬出了师生名分,又暗含着诛族之祸的威胁。
然而。
冯渊没有回答。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贾雨村。
仿佛那个人,那番话,都只是山谷间,一阵无意义的风。
风,吹动了他玄色的披风。
也遮掩住了,他放在马鞍一侧,那只正在缓缓抬起的手。
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小巧的,造型奇特的弩。
通体漆黑,与他的铠甲融为一体。
没有寻常弩机那复杂的结构,只有一个简单的机括。
那是他亲手改造的,军中最精锐的斥候,才会配备的“袖箭弩”。
上弦,无声。
一支三寸长的弩箭,被他用拇指,轻轻推入了箭槽。
这一切,都在披风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地完成。
环泌的耐心,正在被消磨殆尽。
贾雨村的劝说,如同石沉大海。
冯渊的沉默,则像一座正在积蓄力量的火山,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看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贾雨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就是这一眼。
这不到半个呼吸的,分神。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弦响,混在了风声里。
贾雨村的话,停住了。
杨博脸上的惊惶,凝固了。
钱骞脸上的谄媚,变成了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