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见字如面。
我已顺利抵达省城,并已于三日前(她刻意模糊了具体时间,仿佛这样能显得没那么仓促狼狈)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孩子像他爹,很壮实。
写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差点涌出来,强行忍住。
只是……于磊单位工作实在太忙,刚上任千头万绪,又被派去外地出差学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这边刚生产完,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实在诸多不便。租的房子也简陋,连口热乎饭都难吃上。
她的笔停顿了很久,下面的话几乎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写了下去:
娘,您能不能…… 来省城一趟?伺候我出了这个月子。 等我身子养好了,于磊工作稳定了,我们再好好孝敬您。
她没敢提孩子不见了,更没提于磊失踪和那三百块钱的事。她试图维持最后一点体面,把这场灾难描绘成暂时的困难。她把出租屋的地址仔细写上,然后将身上仅有的钱数出大部分,小心翼翼地和信纸一起封进信封。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瘫倒在炕上。这封信,是她放下所有骄傲和伪装,向现实、向过去的生活发出的第一声微弱求救。她不知道这封信能否顺利寄到,更不知道她娘顾萍收到这封信会作何反应。
是跟她一样心急如焚的赶过来,还是看出端倪的假装没收到。
李丽把信紧紧抱在怀里,像抱住最后一根稻草。窗外,是省城陌生冷漠的黄昏。
她的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个家、那个她拼命想逃离的红星公社,或许才是她唯一可能找到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