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御前尿裤,朝堂问平

李世民居高临下,看着跪伏在地、身体明显僵硬起来的儿子,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酷:“逆子,你告诉朕,你这梦呓之言,当作何解?莫非,朕这大唐,朕封的这满朝朱紫,都‘不平’,都该与你说的‘平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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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恐惧像冰水浇头,但极致的恐惧过后,反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冷静。李恪跪在那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撞着耳膜。原主的记忆,穿越者的认知,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压力强行挤压、融合。

他知道,任何关于“梦话听错了”、“儿臣胡言”的辩解,在李世民这样的帝王面前,都是徒劳。他看到了皇帝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探究,甚至是一丝……借题发挥的冷意。

李恪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刚刚还充满惶恐的眼睛里,此刻却奇异般地平静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光。

他迎着李世民那足以让沙场宿将都腿软的注视,嘴唇翕动,清朗却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再次压下了满朝的哗然——

“父皇。”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量,然后,一字一句地,抛出了一个比“人人平等”更让满朝文武瞠目结舌的问题:

“您这贞观盛世——”

“要不要听听,”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无形的弧度,“另一种说法?”

玉砖的冰冷,透过膝盖,一丝丝钻进骨髓。

整个太极殿,刹那间,万籁俱寂。

死寂。

李恪那句话的尾音,像一缕游丝,在大殿极高极深的穹顶下颤了颤,旋即被更庞大、更沉重的死寂吞没。

“另一种说法?”

龙椅之上,李世民重复了一遍这五个字,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缓缓压向每一个人的心头。他脸上的那丝冷酷的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实质的审视。他的目光不再是看着一个失仪或口出狂言的儿子,而是在打量一个……异物。一个突然闯入他精心构筑的贞观殿堂,并试图撬动基石的异物。

“哗——”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喷发前的地鸣般的骚动。

“狂妄!”

“吴王失心疯了不成?!”

“陛下!此乃大不敬!妖言惑众!”

文臣队列中,须发皆白的房玄龄眉头紧锁,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杜如晦,两人眼神交汇,俱是凝重。魏征则已经踏前半步,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眼看就要出列痛斥。

武将班里,程咬金瞪圆了牛眼,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秦琼,低声道:“二哥,这小子……真尿裤子吓傻了?”秦琼面沉如水,微微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跪在御道中央的那个年轻身影。

太子李承乾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扯动,几乎要笑出声,赶紧用袖子掩住,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快意和幸灾乐祸的眼睛。而站在他稍后位置的魏王李泰,胖乎乎的脸上则是一片惊疑不定,小眼睛眯着,飞快地算计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味着什么。

李恪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惊骇、愤怒、鄙夷、好奇……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刺在他背上。他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脖颈因为用力而微微发僵,后背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退缩,就是万丈深渊。

“哦?”李世民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寒意,“朕,洗耳恭听。”

他微微向后,靠在了龙椅的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这是一个看似放松,实则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的姿态。整个大唐帝国的中枢,此刻都在等待一个“尿裤皇子”的“另一种说法”。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他肺叶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他知道,原主记忆里那些零散的、关于赋税、关于徭役、关于边患、关于吏治的片段,和他来自现代的灵魂中那些模糊的经济学、社会学概念,必须在此刻被强行糅合,变成一把能撬动当下死局的钥匙。不求真理,只求惊世骇俗,只求……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