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大捷的露布飞骑,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抵达长安的。
当背插赤翎、风尘仆仆的驿卒,沿着朱雀大街纵马疾驰,用沙哑而亢奋的声音一遍遍高喊“交河道大捷!我军克复高昌,阵斩伪王麹文泰!”时,整座帝都仿佛从沉睡中被瞬间惊醒。
起初是片刻的寂静,随即,巨大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从街道两侧的坊市、酒楼、民居中汹涌而出,迅速席卷全城!商贩抛下了手中的货物,士子合上了手中的书卷,百姓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与自豪。大唐的兵锋,再次证明了它的无坚不摧!丝绸之路的打通,更意味着无数的商机与繁荣。
然而,在这股举城欢庆的热浪之下,某些特定的府邸与官衙中,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更为复杂难言的气氛。
东宫,显德殿。
太子李承乾负手立于殿内,面前摊开着刚刚由东宫属官抄录而来的捷报概要。他的脸色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一战而下,摧枯拉朽……惊雷弩首射,便毁其城楼,夺其胆魄……”他低声重复着捷报中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他的心头。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心腹、太子左庶子杜正伦,“杜卿,你信吗?世间真有如此利器?还是那侯君集,为了给吴王脸上贴金,夸大其词?”
杜正伦是个谨慎的老臣,他捻着胡须,沉吟道:“殿下,骊山演武,陛下与诸多重臣曾亲眼目睹惊雷弩之威,想来并非虚言。侯君集虽是武将,但在此等军国大事上,应不敢妄奏。只是……此等国之重器,竟由吴王一手督造,并在此战中发挥如此决定性作用,其势……恐已成啊。”
李承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与阴鸷。他跛着脚,烦躁地在殿内踱了几步。“孤这个三弟,当真是好本事!不在朝堂争权,却于格物小道之上,另辟蹊径,如今更是借这军功,声势大涨!哼,西域……他倒是会挑地方!”
他停下脚步,语气森冷:“传话给我们在御史台的人,找找由头。就算不能动摇其根本,也要让朝野知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如此酷烈之械,有伤天和,非国家之福!”
“是,殿下。”杜正伦躬身应下。
两仪殿,内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