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家分晋周祚坠,威烈封侯礼法崩

魏文侯与田子方饮酒,文侯说:“钟声听起来不协调吗?左边的音调高了。”田子方笑了。文侯问:“你笑什么?”田子方说:“我听说,君主应当明察乐官的管理,而不必明辨乐音的高低。现在您对音调如此敏感,我担心您会忽视对官员的考察。”文侯说:“你说得对。”

魏击(魏文侯的儿子)外出时,在路上遇到了田子方,便下车行礼。田子方没有还礼。魏击很生气,问田子方:“是富贵的人该对人傲慢,还是贫贱的人该对人傲慢?”田子方说:“当然是贫贱的人该对人傲慢,富贵的人怎么敢对人傲慢呢?国君如果对人傲慢,就会失去国家;大夫如果对人傲慢,就会失去封地。失去国家的人,从未听说过有人会以国君之礼对待他;失去封地的人,也从未听说过有人会以大夫之礼对待他。至于贫贱的士人,如果言论不被采纳,行为不合人意,穿上鞋子就可以离开,到哪里不能过贫贱的生活呢!”魏击于是向他道歉。

魏文侯对李克说:“先生曾经说过:‘家贫时会想念贤妻,国乱时会想念良相。’现在我要任命宰相,不是魏成就是翟璜,这两人怎么样?”李克回答说:“地位低的人不该议论地位高的人,关系疏远的人不该议论关系亲近的人。我在朝廷之外,不敢接受这个任务。”文侯说:“先生面对大事不要推辞。”李克说:“这是您没有仔细考察的缘故。平时看他亲近什么人,富有时看他结交什么人,显达时看他推荐什么人,困窘时看他不做什么事,贫苦时看他不取什么财物。这五点就足以确定人选了,何必等我来说呢!”文侯说:“先生请回吧,我的宰相已经确定了。”李克出来后,遇到了翟璜。翟璜问:“今天听说君主召见您商量宰相的人选,结果是谁?”李克说:“是魏成。”翟璜脸色一变,生气地说:“西河守吴起是我推荐的;君主为邺地的治理担忧,我推荐了西门豹;君主想攻打中山国,我推荐了乐羊;中山国攻克后,没有人去镇守,我推荐了您;君主的儿子没有老师,我推荐了屈侯鲋。凭这些耳闻目睹的功劳,我哪里比不上魏成?”李克说:“你向君主推荐我,难道是为了结党营私谋求高官吗?君主问我宰相的人选,我回答的就是这些。我之所以知道君主一定会任命魏成,是因为魏成的俸禄有千钟,其中十分之九用在了外面,只有十分之一用在家里,所以他在东方得到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君主都尊为老师;而你推荐的五个人,君主都任用为臣子。你怎么能和魏成相比呢!”翟璜迟疑了一下,然后恭敬地行礼说:“我是个粗人,失礼了,愿意终身做您的学生。”

吴起是卫国人,曾在鲁国任职。齐国攻打鲁国时,鲁国人想任命吴起为将军,但吴起娶了齐国的女子为妻,鲁国人因此对他产生怀疑。吴起为了取得将军的职位,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最终率军大败齐军。有人向鲁侯进谗言说:“吴起最初曾师从曾参,母亲去世时他没有回去奔丧,曾参因此与他断绝关系。现在他又杀妻以求成为将军。吴起是个残忍无情、品行不端的人。况且,如果小小的鲁国因为战胜齐国而名声大振,诸侯国就会图谋鲁国了。”吴起害怕因此获罪,听说魏文侯贤明,便前往投奔。

魏文侯向李克询问吴起的情况,李克说:“吴起贪财好色,但在用兵方面,连司马穰苴也比不上他。”于是魏文侯任命吴起为将军,率军攻打秦国,攻占了五座城池。吴起担任将军时,与最下层的士兵同吃同住,睡觉时不铺席子,行军时不骑马乘车,亲自背负粮食,与士兵分担劳苦。有个士兵生了毒疮,吴起为他吮吸脓血。士兵的母亲听说后痛哭。有人问她:“你的儿子只是个普通士兵,将军却亲自为他吮吸脓血,你为什么还要哭呢?”母亲说:“不是这样的。当年吴公为孩子的父亲吮吸脓血,孩子的父亲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终战死。现在吴公又为我的儿子吮吸脓血,我不知道他会死在哪里,所以痛哭。”

燕湣公去世,其子燕僖公继位。

公元前402年,周威烈王去世,其子周安王姬骄继位。

这年,楚国发生了内乱,盗贼杀死了楚声王,楚国人立其子楚悼王为君。

公元前401年,秦国攻打魏国,进军至阳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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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00年,魏、韩、赵三国联合攻打楚国,进军至桑丘。郑国围攻韩国的阳翟。韩景侯去世,其子韩烈侯韩取继位。同年,赵国赵烈侯去世,赵国人立其弟赵武侯为君。秦国秦简公去世,其子秦惠公继位。

公元前399年,王子定逃亡到晋国。虢山发生了山崩,堵塞了黄河。

公元前398年,楚国围攻郑国。郑国人杀死了自己的相国驷子阳。

公元前397年,发生了日食。

三月,盗贼杀死了韩国相国侠累。侠累与濮阳的严仲子有仇。严仲子听说轵地人聂政勇猛,便用百镒黄金为聂政的母亲祝寿,想借此让聂政为他报仇。聂政拒绝说:“老母还在世,我不敢以身许人!”等到聂政的母亲去世后,严仲子便派聂政刺杀侠累。侠累当时正坐在府中,周围有很多卫兵,聂政直接冲上台阶,刺杀了侠累,然后割破自己的脸皮,挖出眼睛,剖腹出肠而死。韩国人将他的尸体暴晒在街市上,悬赏辨认,但没有人能认出他。聂政的姐姐聂嫈听说后,前往街市痛哭,说:“这是轵地深井里的聂政。因为我还活着,他才毁容自残以断绝线索。我怎么能因为害怕被杀,而埋没贤弟的名声呢!”于是她死在聂政的尸体旁。

公元前396年,郑国驷子阳的党羽杀死了郑繻公,立其弟乙为君,即郑康公。

宋国宋悼公去世,其子宋休公田继位。

公元前394年,齐国攻打鲁国,占领了最地。韩国出兵救援鲁国。郑国的负黍地区发生了叛乱,随后又归附韩国。

公元前393年,魏国攻打郑国。晋烈公去世,其子晋孝公倾继位。

公元前391年,秦国攻打韩国的宜阳,夺取了六座城邑。起初,田常生了田襄子盘,田盘生了田庄子白,田白生了田太公和。这一年,田和将齐康公迁到海边,只给他一座城作为食邑,以供奉齐国的祖先祭祀。

公元前390年,秦国与晋国在武城交战。齐国攻打魏国,夺取了襄阳。鲁国在平陆击败了齐军。

公元前389年,秦国入侵晋国。齐国的田和与魏文侯、楚国、卫国在浊泽会盟,请求周王封他为诸侯。魏文侯为他向周王和诸侯请求,周王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