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茧形客栈与织皮人

盐哭山的夜雾裹着栀子花的冷香,黏在皮肤上像层湿棉絮。我拄着刀往前走,靴底的血痂混着盐粒,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道淡红的痕。不知走了多久,雾里突然浮出片青灰色的屋顶,飞檐翘角像蜷起的虫足,在月光下泛着层诡异的蜡光。

“茧栈。”有个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又轻又软,像女人的头发扫过耳廓。我猛地转头,看见个穿月白衫的女子站在雾里,脸藏在宽檐帽的阴影里,露出来的手白得像浸过石灰,指尖缠着圈银线。“过路人都在这歇脚,老板的茧床能治百病呢。”

她说话时,银线在指尖转着圈,线尾拖在地上,沾着的雾水凝成细小的冰粒。我盯着她的影子——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路上,竟像条正在蠕动的蚕。

客栈的门是两扇雕花木门,门板上嵌着无数细小的骨片,拼成缠枝莲的纹样。推开门的瞬间,股甜腻的气味涌出来,像蜜渍的腐肉。大堂里点着盏琉璃灯,灯光是浑浊的乳黄色,照得一切都蒙着层蜡。几张方桌旁坐着客人,都背对着门,身形僵硬得像木桩,后脑勺上覆着层半透明的膜,隐约能看见底下的血管在动。

“几位?”柜台后转出个矮胖的男人,穿着件油亮的黑布褂子,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嵌着些白色的粉末。他的手背上爬着道暗红的疤,像条凝固的血线,“楼上有茧床,软和得很。”

我指了指那些背对门的客人:“他们……”

“哦,都是来治病的。”老板搓着手,指甲缝里塞着些纤维状的东西,“咱们这的茧床,能把晦气、伤病都织进茧里,一觉醒来,保准浑身轻快。”

说话间,有个客人慢慢转过身。他的脸被层半透明的膜裹着,膜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像蚕茧的丝。膜下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的位置鼓着两个大包,膜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女子已经上了楼,银线在楼梯扶手上缠了圈,留下道亮闪闪的痕。我跟上去时,听见楼板发出“咯吱”的声响,像骨头摩擦。二楼的走廊更窄,墙壁上挂着些风干的东西,黑褐色的,形状像缩小的人,表面缠着密密麻麻的线。

“那是‘病茧’。”女子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织完了病,就挂在这晾干,能当药引。”

她站在扇木门前,门楣上刻着个“蛹”字。推开门,一股更浓的甜腻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摆着张奇怪的床,床架是乌木的,上面绷着张巨大的网,网眼里缠着银白色的丝,丝上沾着些细碎的肉沫。墙角堆着十几个半透明的茧,大的像人,小的像拳头,有的在微微颤动,里面隐约能看见蜷曲的轮廓。

“躺上去试试?”女子的帽檐压得更低,我看见她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老板的丝是活的,会顺着伤口爬,把坏东西都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