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腐铃镇与断指钟

我看见钟身上有个洞,洞里塞满了指骨,长短不一,都在微微颤动,像是在招手。吊铃鬼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了上来,在楼梯口摇着铃,铃响越来越急,墙上照片里的黑洞都开始往外渗血,滴在铁板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里浮出些断指,正往我的脚边漂。

敲钟官突然咬住阿砚的胳膊,阿砚惨叫一声,我看见他胳膊上的骨印炸开了,涌出些黑血,黑血落在地上,食骨鼠突然从楼板的洞里钻出来,疯了似的往黑血里扑,互相撕咬着,发出“吱吱”的尖叫。

“快!把手指伸进去!”阿砚推着我往钟洞的方向去,“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钟口的指甲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冷刺骨,我看着洞里的指骨,突然想起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的话:“别信响的东西,越响,越想勾你进去……”

可阿砚还在惨叫,敲钟官的另一只手已经抠向他的眼睛,我咬了咬牙,抽出别在腰后的匕首,不是砍向敲钟官,而是砍向了钟身!

匕首劈在钟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不像哭嚎,像骨头断裂的声。钟口的指甲突然缩回,洞里的指骨停止了颤动,敲钟官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像块被晒化的蜡,最后变成滩血水,渗进铁板的洞里。

阿砚瘫在地上,胳膊上的骨印变成了黑色,像块墨渍。吊铃鬼的铃不响了,它歪着头,似乎在“看”我们,然后慢慢缩回了楼梯口,铃铛掉在地上,碎成了片,片里嵌着些细小的牙齿。

钟身不再发烫,只是那些指骨还在洞里,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我看着阿砚的伤口,突然发现那墨渍似的骨印里,嵌着些细小的钟铃碎片,像没长好的骨头。

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些,能看见镇外的山,山上有个黑影,像个人,正对着镇子鞠躬,鞠一下,钟就“嗡”地响一声,不是哭嚎,是叹息的声。阿砚说,那是矿难的死鬼在谢我们,可我总觉得,那黑影在笑,笑得像敲钟官牙床上的碎骨,“咔哒咔哒”地响。

我们在钟楼上找了些布条,给阿砚包扎伤口,他的脸越来越白,说胡话似的念叨着:“钟舌……得是活人的……不然镇不住……”

我摸了摸钟洞,指骨冰凉,突然觉得指尖有些痒,低头一看,指尖上长出个小小的黑印,像颗痣,不,像个缩小的骨印。

雾又浓了,这次的雾里带着股甜腥味,像熟透的腐肉。我知道,我们可能没逃出腐铃镇,只是换了个地方,等着被“换”而已。钟还挂在那,指骨在洞里,吊铃鬼在楼梯口,食骨鼠在铁板下,它们都在等,等下一个愿意把手指伸进去的人。

而我的指尖,越来越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