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如……”赵穿做了个切的手势。
赵盾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时机未到。狐偃树大根深,无确凿证据,动之必引大乱。且……秦楚在外,此时内讧,无异自毁长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加强监视,严密排查城内细作!凡有散布流言者,抓!凡有私通外敌嫌疑者……杀无赦!”
绛都的天空,阴云密布,肃杀之气弥漫。一场针对秦谍,也可能波及政敌的清洗,即将展开。
与晋国内部的剑拔弩张相比,东南吴国的气氛,则是一片昂扬。
吴王阖闾在梅里宫中大宴群臣,庆贺此前对楚边境袭击的胜利。虽然只是试探性攻击,但吴军展现出的崭新面貌和强悍战力,足以让整个吴国上下振奋不已。
“孙将军练军有方,伍大夫谋略深远,我吴国崛起,指日可待!”阖闾举爵,意气风发。
伍子胥却相对冷静,他起身道:“大王,此次小胜,仅掀波澜,未动楚国根基。楚之国力,十倍于我。彼之主力仍在北线与晋国对峙。我吴国当下之策,仍当是继续‘疲楚’‘误楚’,积小胜为大胜,待其北线僵持不下,国内疲惫空虚之时,方可寻求决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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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亦颔首补充:“然。兵者,诡道也。下一步,我军可变袭击城邑为骚扰其粮道、水运,破坏其春耕秋收。同时,可遣使联络楚国周边那些受其压迫的小邦,如唐、顿之类,许以利益,使其牵制楚军。我吴军则继续深挖洞、广积粮,苦练兵马,尤其是水军与山地行军之能。”
阖闾虽然渴望更大战果,但也深知二人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道。“二位爱卿所言极是。那便依此策行事!孤要将这东南之地,搅得天翻地覆,让那楚王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就在这时,近侍来报,越国使团再次抵达梅里,进献了比以往更加丰厚的贡礼,以及越王允常极其谦卑恭顺的国书。
阖闾览毕国书,志得意满,对伍子胥、孙武笑道:“看来,越人是真的怕了。如此恭顺,倒省了孤南顾之忧。”
伍子胥微微皱眉,他对越国始终心存警惕:“大王,越人狡诈,允常、勾践皆非甘居人下者。其表面恭顺,内里如何,尚未可知。仍需于边境陈设重兵,以防不测。”
阖闾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子胥多虑了。越国贫弱,岂敢拂逆我吴国兵锋?待孤收拾了楚国,再回头慢慢料理他们不迟。”
宴席继续,丝竹管弦,觥筹交错。吴国君臣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却忽略了南方那道看似驯服、实则暗藏剧毒的目光。
越国会稽山下的秘密营地里,太子勾践正在观摩一支特殊部队的演练。这支人数不过五百的部队,装备并非最好,但人人眼神狠厉,动作矫健敏捷,尤其擅长林间匿踪、淬毒暗杀、破坏袭扰。
“吴军已亮剑,楚国被牵制,我越国的机会,快要来了。”勾践对身旁的心腹大将稽郢低语,声音冰冷,“父王遣使再次示弱,正是为了麻痹阖闾。我等更要加紧准备。”
他指向那支正在演练的部队:“这样的‘死士’,要再多练!不仅要熟悉越地山林,更要学会在吴地的水网、城邑间行动。搜集吴国军政情报,绘制其山川地形图,收买其边境官吏……所有事情,都要加速进行!”
“诺!”稽郢沉声应道,“只是,吴国有伍子胥、孙武在,恐不易欺瞒。”
勾践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再聪明的人,也有盲点。阖闾的盲点在于他的骄狂,伍子胥的盲点在于他对楚国的执念。而我越国,有的就是耐心和……隐藏在暗处的毒牙。告诉所有人,继续蛰伏,继续磨砺我们的毒牙。总有一天,这毒牙,会咬断吴国的咽喉!”
会稽山深处,阴云积聚,暗流在更深的黑暗中涌动。
晋国的史笔与权杖激烈碰撞,秦人的毒计渗透着绛都的砖石,吴国在胜利的喜悦中磨砺着更锋利的戈矛,而越国则在最深的恭顺下,淬炼着最致命的毒液。天下这盘大棋,每一步都愈发惊心动魄,杀机四伏。时代的洪流,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冲刷着旧有的格局,奔向那未知而惨烈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