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王府的书房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上堆叠的文书上。徐骁刚拆开女儿徐脂虎从江南寄来的家书,还未及细品字里行间的安稳,侍从又捧着一封烫金信封进来,躬身道:“大将军,江南卞府派人送来致歉信。”
徐骁挑眉,将女儿的信暂且搁在一旁,伸手接过卞府的信。信封上 “卞府拜上北凉王府” 的字迹工整,却透着几分刻意的恭敬。拆开信纸,卞将军的笔墨映入眼帘,字里行间满是歉意,先是为儿子的无状致歉,又提及因儿子之死导致长郡主徐脂虎婚事告吹,承诺卞府愿承担所有不利因素,会动用江南势力消解此事对北凉的负面影响。
徐骁逐字读完,手指摩挲着信纸边缘,不由得低笑一声。他征战半生,见惯了官场上的虚与委蛇,这所谓的致歉信,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卞府口中的 “承担不利因素”,恐怕也只是在江南自家势力范围内随口解释几句,想要真正弥补北凉的声誉损失,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将信纸随手放在案上,目光又落回女儿的家书上。脂虎在信中只字未提婚事告吹的失落,反而细细描述了江南的风土人情,字里行间透着几分从容。徐骁心中稍安,他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卞将军儿子那等纨绔子弟,女儿不嫁进去反而是幸事。说不定这桩婚事黄了,还能为北凉在江南寻到更好的机遇。
待到暮色四合,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徐骁将江南各大家族发来的请帖逐一铺开,仔细筛选。这些请帖有的来自武将世家,有的出自文宦门第,每一张背后都藏着不同的算计。他手指在请帖上一一划过,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卞将军儿子之死的细节。
卞将军儿子在江南恶贯满盈多年,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百姓怨声载道,却始终无人敢动他。为何偏偏在脂虎即将嫁入卞府的当天,就被两个不知名的游侠当街斩杀?这未免太过巧合。徐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树影,眉头紧锁。
以卞家在江南的势力,若真想护住儿子,怎会让游侠轻易得手?除非…… 背后有更强大的势力在推动。徐骁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离阳朝廷一直忌惮北凉势力,若北凉与江南武将世家联姻,无疑会壮大北凉在南方的影响力。离阳怎会坐视不管?如此看来,卞将军儿子之死,极有可能是离阳那边的手笔,目的就是破坏北凉的联姻计划,阻止北凉在江南布局。
想通这一层,徐骁心中豁然开朗。这场联姻的初期试探,恰好暴露了江南武将对北凉的矛盾态度 —— 他们既想借助北凉的势力在离阳朝廷站稳脚跟,又不愿彻底得罪离阳,只能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徐骁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倔强的弧度:“离阳越是不想让我北凉在江南扎根,我偏要让北凉的旗帜插在江南的土地上!”
徐骁没有因卞将军儿子之死终止联姻计划,反而加快了为女儿挑选夫婿的步伐。他将江南各大家族的资料重新梳理,目光最终落在了薛家的卷宗上。薛家是江南千年文宦世家,祖上薛道林在大奉时期曾任国子监右祭酒,以诗书传家,虽如今势力不及湖亭卢氏、江心庾氏等江南四大家族,甚至不如卞家那般手握兵权,却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声望。
这时,侍从将褚禄山送来的调查报告呈了上来。徐骁仔细翻阅,报告中详细描述了薛家嫡子薛浩仁的情况:薛浩仁年方二十,风度翩翩,学识渊博,不仅精通诗词歌赋,对时政也有独到见解。褚禄山在报告中写道:“薛家虽势微,但若得北凉相助,假以时日,必能跻身江南顶尖家族之列。”
徐骁心中已然有了决定。选择薛浩仁作为脂虎的第二任丈夫,既能够拉拢江南文人士族,改善北凉在文人中的口碑,又能借助薛家先祖的声望和现任族长薛智乾(薛家半圣硕儒)的影响力,巩固北凉在江南的政治联盟。这步棋,走得既稳妥又有长远考量。
当徐骁派人将北凉愿意接受薛家求亲的消息告知薛府时,整个薛府都沸腾了。薛家早已不复往日荣光,若能与北凉联姻,无疑是重振家族的绝佳机会。薛府上下喜气洋洋,连忙开始筹备求亲事宜。薛浩仁得知自己即将迎娶北凉长郡主徐脂虎,更是兴奋不已。
他虽未见过徐脂虎,却早有耳闻。听闻徐脂虎常以一袭红衣示人,虽自幼体弱,却兼具贵族的优雅与坚韧,静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动时却有 “待我刀兵,还之刀兵” 的气魄。这样一位奇女子,让薛浩仁满心期待,恨不得立刻与她相见。
……
而此时,身在江南客栈的徐脂虎,正临窗而坐,望着窗外潺潺流淌的河水,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了及笄后的第三日。那天,她在侍从的护送下前往龙虎山拜香。龙虎山云雾缭绕,香火鼎盛,她虔诚地焚香祈福,只求北凉安稳,父亲康健。
拜香结束后,她却特意绕到龙虎山后山。只因之前在此偶遇的一个小道童,那双清澈的眼睛让她印象深刻。她想再与那小道童聊聊天,可四处打听后才得知,小道童已前往武当山修行。徐脂虎一时兴起,不顾扈从 “尽早返回北凉” 的劝阻,当即决定转道武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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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小莲花峰,云雾缭绕,仙鹤盘旋,宛如人间仙境。徐脂虎终于在山巅见到了那个小道童 —— 洪洗象。彼时的洪洗象身着青色道袍,正坐在青石上打坐,见她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徐脂虎径直走上前,笑着打趣道:“喂,小道士,这山上日子多无趣,不如你嫁给我?跟着我,保证日日有乐趣。”
洪洗象被她大胆的话语吓得脸颊通红,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她。徐脂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的回应,心中掠过一丝失落,转身准备离开。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轻声自言自语:“好想骑上黄鹤,自在翱翔啊。”
她未曾察觉,在她转身离去后,洪洗象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彼时十四岁的洪洗象,五岁便被带上武当山,成为武当千年最年轻的祖师爷,还立下 “不成天下第一不下山” 的誓言,平日里倒骑青牛修行,一心钻研无上天道。虽曾去龙虎山修行过一段时间,却始终觉得武当才是自己的归宿。可今日徐脂虎的出现,却像一颗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涟漪。他喃喃自语:“待我下山之后,定会前去寻你……” 只是他不知道,再过不到一个月,那个身着红衣的姑娘,就要远嫁江南。
夜色渐深,徐脂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伸手拿起桌上父亲送来的回信。信中,徐骁详细说明了为她安排与薛浩仁联姻的缘由,言语间满是对她的牵挂与考量。徐脂虎逐字读完,心中没有丝毫波动。自始至终,她都明白自己的婚事关乎北凉的安危,为了父亲,为了北凉,她心甘情愿远嫁江南。对于父亲的安排,她从未有过怀疑。
第二日清晨,薛府的媒婆便如约来到客栈。媒婆穿着一身体面的锦缎衣裳,手持薛府的庚帖,满脸堆笑地与徐脂虎商议大婚事宜。媒婆先是细数了薛府的诚意,又详细说明了婚礼的流程与规格,言语间无不透着对这桩婚事的重视。徐脂虎耐心倾听,偶尔提出自己的想法,双方一拍即合。经过一上午的商议,最终敲定十五日后的六月初六举行大婚。
商议结束后,徐脂虎立刻提笔,将大婚的具体事宜写进信中,派人快马送往北凉。信中,她还特意提及薛府希望徐骁能在大婚当日到场。她知道,父亲若能前来,不仅能彰显北凉对这桩婚事的重视,也能让她在陌生的江南多一份安心。
薛府那边,自与徐脂虎敲定婚期后,更是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府中上下张灯结彩,工匠们忙着修缮府邸,绣娘们则连夜赶制婚服与嫁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期待着大婚之日的到来。
几日后,北凉王府收到了徐脂虎的信。徐骁看完信后,当即决定亲自前往江南参加女儿的婚礼。他带上剑九黄,收拾好行装,快马加鞭赶往江南。剑九黄是北凉的得力干将,武艺高强,有他在身边,既能保护徐骁的安全,也能应对途中可能出现的意外。
经过几日的奔波,徐骁与剑九黄终于在大婚的前一日抵达江南。按照徐脂虎信中提供的客栈地址,他们很快找到了徐脂虎的住处。父女相见,徐骁看着女儿虽面带倦色却依旧从容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徐脂虎在江南已待了近一个月,每日身着简单的衣衫,游走于江南的小巷与流水人家之间,早已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见父亲一路劳累,她便提议带父亲逛逛江南的夜市,让父亲放松一下。徐骁本就对江南的夜市好奇,便欣然应允。
剑九黄与其他侍从跟在父女二人身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守护着他们的安全。江南夜市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叫卖声、笑声此起彼伏。街边的摊位上摆满了各色小吃与工艺品,香气扑鼻,琳琅满目。
徐脂虎拉着父亲的手,一一介绍着江南的特色小吃:“父亲,这是江南的桂花糕,甜而不腻;还有这鸭血粉丝汤,鲜得很,您快尝尝。”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徐骁,又为父亲盛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徐骁接过,细细品尝,只觉得满口香甜,回味无穷。
父女二人边走边吃,不知不觉逛了几个时辰。徐骁年事已高,又经过长途奔波,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他在一座小桥边的石墩上坐下,轻轻揉了揉那只有些跛的腿。徐脂虎见状,连忙走到父亲身边,柔声安慰道:“父亲,您辛苦了。再逛完这条街,我们就回客栈休息,好不好?”
徐骁抬头看着女儿关切的眼神,心中暖意融融。他面露喜色,拍了拍女儿的手说:“好!全听我女儿的指令。” 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中闪烁着笑意,准备跟着女儿继续往前走。夜色中的江南夜市,灯火璀璨,父女二人的身影在人群中缓缓移动,温馨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