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匪!” 南宫仆射的声音传来,她已经拔了双刀,白袍在风沙里猎猎作响。徐凤年刚想摸腰间的匕首,就被一个马匪踹倒在地,骡车也翻了,他下意识地缩进车底,只听 “哐当” 一声,弯刀劈在车板上,木屑溅了他一脸。
“抓住那世子!徐骁的儿子,能换不少钱!” 马匪的嘶吼声就在耳边,徐凤年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 他不怕死,可他还没回家,还没见着徐骁,还没跟姜泥算账,怎么能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车底的徐凤年只听 “啊” 的一声惨叫,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悄悄掀开一条缝,看到南宫仆射站在车旁,刀尖上滴着血,刚才那个踹他的马匪已经倒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冒血。
“出来。” 南宫仆射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徐凤年爬出来,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十几个马匪,个个手持弯刀,虎视眈眈。为首的马匪盯着南宫仆射,恶狠狠道:“哪来的小白脸,敢管爷爷的事?”
南宫仆射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她的刀有点短,在风沙里几乎看不见,可当她挥刀时,徐凤年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惨叫 —— 马匪们像割麦子似的倒在地上,血渗进黄沙里,很快就被风吹干。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所有马匪都倒了。南宫仆射收了双刀,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脸上的灰,递来一块帕子:“没事?”
徐凤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抬头看南宫仆射,她的白袍沾了几点血,却依旧干净挺拔,斗笠檐下的目光依旧冷淡,仿佛刚才杀的不是人,只是几只蝼蚁。“谢了。” 他低声说。
南宫仆射没应声,转身先行往前走。徐凤年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半年来,若不是有她在,他怕是死了八百回了。那会儿他缩在修好的骡车里,满脑子都是 “到家就好了”—— 王府的床该有多软,热汤该有多暖,再也不用听着风沙声睡觉,再也不用怕弯刀架在脖子上。
可他没想到,到家后的第一晚,安稳觉还是落了空。
徐凤年躺在卧室的床上,被褥是新晒过的,带着阳光的味道,软得像陷进了云里。这是他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桌上的玉如意还是他小时候玩过的,墙上挂着的《江山图》是徐骁送他的生辰礼,一切都熟悉得让人心安。
他闭上眼,想把葫芦口的惊险忘掉,想把江湖的风尘抛开,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 一会儿是南宫仆射白袍染血的模样,一会儿是老黄在破庙里烤红薯的香味,一会儿又想起姜泥 —— 那个总穿着青布婢裙的姑娘,不知道这三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在偷偷骂他。
北凉王府的夜是沉的。三更天的梆子声刚过,连巡夜护卫的脚步声都轻了些,唯有院外老槐树的叶子,被夜风卷着,偶尔落在窗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徐凤年躺在床上,没真睡着 —— 枕畔那枚羊脂玉扣被他捻在指尖,玉上雕着缠枝莲纹,是他母亲吴素留下的旧物,三年游历江湖,他从未离身。
忽然,窗棂传来一声极轻的 “咔嗒”,像檐角冰棱融化时掉在石阶上的声音。徐凤年眼都没睁,指尖却微微一顿 —— 这动静太熟悉了,三年前他还在王府时,总有人趁夜摸进他房里,要么偷他的点心,要么在他书案上画小乌龟,每次来,都免不了弄出这么点声响。
他依旧闭着眼,连呼吸都没乱,只把玉扣往掌心又攥了攥。下一秒,一股冷意便顺着脖颈缠了上来,不是夜风的凉,是铁器特有的寒 —— 一柄细剑的剑尖轻轻抵在他喉间,距离肌肤不过分毫,却没真的刺下去。更熟悉的是剑身上的味道,混着点清浅的皂角香,是姜泥自己做的胰子味,三年来,她总爱用这种便宜却干净的料子,说比王府里的香膏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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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的嘴角在暗处悄悄勾了勾。他甚至能想象出姜泥此刻的模样:定是屏住了呼吸,肩膀微微绷紧,握剑的手怕又要像从前那样,指节泛白却不敢真的用力。
“姜泥,三年不见,你下手还是这么没力道。” 他慢悠悠睁开眼,借着廊下透进来的月光,果然看清了眼前人。
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婢裙,裙摆下摆甚至还补着块浅灰色的补丁 —— 定是她自己缝的,王府的针线妇缝补从不会这么粗糙。头发用根普通的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她的脸比三年前更尖了些,下颌线收得利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冰的星子,却又在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慌,像只被逼到墙角却还硬撑着炸毛的猫。
姜泥握着剑的手果然紧了紧,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连声音都咬得发狠,却偏偏带着点控制不住的颤:“徐凤年,我今日便替西楚亡魂,取你狗命!”
剑尖又往前送了送,却依旧没碰到皮肤,只让那股寒意更甚。徐凤年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软得发疼 —— 他太清楚了,这姑娘若是真要杀人,方才窗棂响的时候,就该直接动手,哪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故意伸了手,想去碰她垂在颊边的碎发,指尖刚要碰到,姜泥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偏头躲开,连带着握剑的手都晃了晃,剑尖差点从他喉间滑开。徐凤年忍不住笑出声,贱嗖嗖地补了句:“急什么?先唠两句 ——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王府的饭没饿着你吧?”
他这话不是随口问的。方才月光扫过她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连青布裙都显得空荡荡的。他知道,王府里的下人不敢苛待她,可这姑娘性子傲,徐骁给她的月例,她要么攒着,要么偷偷接济那些跟她一样从西楚来的旧人,自己却总舍不得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