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曹化淳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尖嘴猴腮地昂高了脖子。
“加征江淮盐税如何?”「兵部尚书令」云焘沉沉开口,指尖在临安位置画圈,“东唐王所处富甲天下,多收三成不过九牛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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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煌苦笑摇头:“盐税账簿早被李航改成《行宫营造录》,借着修造镇江城行宫的名义,将赋税摊了下去,他「东唐王」得了钱财,朝廷却什么都没收上来,堪堪背负骂名。诸公有所不知,便是「讨逆将军」杨卫康在陕锡缴获的‘敌资’,也有半数刻着东唐王府徽记。”他颇感无奈,忽然压低声音,“除非动内帑府库……”
“放肆!”曹化淳一掌拍到案角,不见桌案有所破裂,却疼得他瞠目结舌,瞬时就涨红了脸,“府库乃是陛下自理,向来不与外政参涉,全做炼丹修仙、为国祈福!尔等皆为陛下臣子,安敢妄议天家?”
沉默如铁幕骤降。
阁外忽然传来蝉鸣,吵得人脑仁生疼。另一名「军机大臣」崔庶偷偷展开袖中密报——朱璧永的黑云重骑已控制居庸关粮道,拿大宁兵马掌控大宁粮道,实在是荒唐,而这份战报,瞅见眼前这气氛,恐怕是得不到再议了。
空空磨了一天,日影西斜时,议事无疾而终。「提督特设太监」曹化淳率先拂袖而去,玉佩叮当声里混着句“咱家这就去禀报娘娘”。
「兵部尚书令」云焘慢悠悠卷起身后舆图,待到众人都离去只剩下林道煌时,突然轻笑:“林大人可知,幽州大营新到的八千匹良马,马蹄铁都打着‘圣佑’印记?”
林道煌手一抖,饶是见多了腌臜事也不能淡定。圣佑圣佑——那可是太祖先帝的年号,如今成了朱璧永军中暗号吗?那如今皇上的正元年号何堪自处?不尊陛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礼部前几日还在陈说韩定疆及江提督家眷亟待平反,起码脱个恶名。托我同兵部论论道义,看而今这情形,唉……’
当最后一缕天光没入宫墙,户部值房悄悄支起小灶。
「户部尚书令」林道煌今夜和户部僚属一同餐食,但这顿饭吃得属实没有滋味,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挂在面上,吃来吃去只觉得饭太咸、菜太淡,汤汁混着股沙子味儿,索性不吃了,甩下碗筷背手出门。
陪伴值守的官僚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继续闷头吃,唯恐随意举动问询遭了大人责罚。
更鼓声里,一骑快马驰出安定门。马上驿卒的革囊中,藏着云焘给朱璧永的密函:“钱粮已断,可出幽州。”
而此时的三台宫炼丹房,「正元帝」黄晟正搂着「丽妃」酣睡。丹炉青烟幻化出仙女起舞,炉底未燃尽的,是一根根仿佛人骨的长条香木。
“公公可知,陛下在何处?”「首席军机大臣」黄赟出了军机阁便直奔此处而来,这些日子皇帝日日夜夜于三台宫逗留,更是命人将龙床都搬了过来。此刻眼见「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罗徵睡眼惺忪地站立门前,便更加肯定皇帝在三台宫内。
三台宫丹房的朱漆大门紧闭,只留一线缝隙,袅袅透出混着奇异药香与某种难以言喻焦糊味的青烟。
黄赟心急如焚,脚步却不得不在这紧闭的宫门前放缓。他并非不知陛下近月沉溺丹道,与丽妃日夜盘桓此间,只是手中这份密报,关乎南疆残存的星火,关乎那被斥为“不知所踪”、背负着两广沦陷之耻的「明武侯」叶亓!
守门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罗徵,如同一尊嵌在门缝里的玉雕。见黄赟匆匆而来,他并未挪动半分,只是微微躬身,嘴角挂笑,动作标准得如同量尺裁过:“首席大人安好。更深露重,首席不在府中安歇,来这三台宫清净之地,所为何事?”
黄赟强压住心头焦躁,抱拳沉声道:“罗公公,军情紧急!烦请通禀陛下,老臣有十万火急军情面奏!”他特意加重了“十万火急”四字,目光灼灼,试图穿透罗徵那张滴水不漏的面皮。
罗徵的笑意深了一分,声音却依旧平缓,带着特有的阴柔滑腻:“首席为国操劳,奴才感佩。只是……”他微微侧身,示意黄赟看向门缝里溢出的更浓郁烟气,“陛下此刻正与丽妃娘娘于丹室‘守鼎’,心神与丹炉中‘九转大还丹’相连,已入物我两忘之境。陛下严谕,非天塌地陷之大事,绝不可惊扰。阁老您看……”
“天塌地陷?”黄赟几乎要冷笑出声,他猛地踏前一步,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勃然而发,“罗公公!「两广将军、明武侯」叶亓!他找到了!他没死!此刻正率部在海上浴血抗贼!此乃扭转南疆危局之天赐良机,如何算不得天塌地陷?”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却如金石坠地,清晰无比。这是他今日在军机阁中,由安插在闽福的绝对心腹八百里加急送来,来自闽福沿海一处不起眼的卫所。
信中言明有自称“明武侯旧部”之人,驾残破海船冒死登岸,带来叶亓亲笔书函!言明当日两广失陷,他并非畏战潜逃,而是力战不敌,率残余水师突围入海。
数月来,他们如同海上孤魂,非但未曾消沉,反而在茫茫大洋上神出鬼没,不断袭扰吴逆叛军沿海据点、截杀其补给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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