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奏报!「山西布政使」阮欣明请为「晋王」殿下复设丞相之位!”
“山东提刑按察使司奏报!「山东按察副使」何大用请为「晋王」殿下加九锡!”
“鸿胪寺奏报!「鸿胪寺正卿」陈其翰并苏查公国大使弗拉尔阁下,请为「晋王」殿下兼领「全权外事大臣」!”
“辽西戍卫使司奏报!「辽西总兵兼领辽西戍卫将军」穆热地力请为「晋王」殿下贺,呈送海东青三只!”
……
文华殿。
檀香的青烟笔直上升,却在接近雕花藻井时被无形的气流搅乱,如同此刻殿中暗涌的机锋。
杨涟于正月初七日正式接任「文华殿大学士」,荣膺殿阁首席,统摄人事的「吏部尚书令」却充作交换,由朱璧永的幼弟朱璧循坐得。
朱璧循甚至去年还只是「两辽通政使」,不过旬日之间,一跃而飞至一品大员,更加了「文华殿协办大学士」的职衔。
这两日内更是人事变动频繁,不少老臣按例退休致仕,又有不少官员得了升迁。
此刻文华殿内,每月三次的殿阁例会刚开始不久,小厮便接二连三的捧来奏折和奏报,内容没什么大的差别,竟全都是为朱璧永摇旗呐喊。
杨涟、周士良、赵仕吉、云焘、周民倚、方延元、朱璧循七人,围坐在殿内圆桌四周,听着这些消息,却各有各的神色和态势。
本是商讨国家机要之地,如今却越来越像一场权力分配的预演。圆桌周围,七位掌握着大宁王朝最高行政权力的身影,在初春惨白的日光下,拉出长短不一、心思各异的阴影。
奏报的内容千篇一律,皆是各地督抚、藩属对朱璧永的阿谀奉承和劝进试探。
复设丞相、加九锡、兼领外事……每一步都是在挑战皇权的最后底线,为那最终的僭越铺平道路。
空气凝重,明明初春的气候却显得格外沉闷而潮湿。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个个低眉顺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惹祸上身。
圆桌旁,七人的表情耐人寻味。
新任「文华殿大学士」杨涟,面色铁青,紧抿着嘴唇,花白的胡须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刚接任首席,看似尊荣,但交换出去的「吏部尚书令」一职落入了朱璧永幼弟朱璧循之手,等于被斩断了人事任免的实权。
这些雪片般的奏报,更是赤裸裸的逼宫,让他这个以忠直着称的老臣如坐针毡。
「文成阁大学士」周士良,朱党的核心智囊,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半眯着眼睛,指尖轻轻敲打着光滑的桌面,仿佛在欣赏一曲美妙的乐章。这些奏报,不少正是出自他的授意或默许,他乐见其成。
「文渊阁协办大学士」赵仕吉,年纪最长,资历最深,此刻却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神躲闪,不时拿起茶杯呷一口,又放下,双手拢在袖中,似乎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支支吾吾,既不敢得罪势焰熏天的朱党,又不愿全然背弃士大夫的操守,态度暧昧,大抵上倾向于反对朱党裹挟朝政,却毫无底气。
云焘前几日转为了「武璋殿协办大学士」,那「文定阁协办大学士」的位置让给了方延元——他此时则与赵仕吉相反,脸上堆着谨慎的笑容,目光在杨涟和周士良之间逡巡,话说到一半总要拐个弯。
看似模棱两可,但细品其意,终究是偏向于认可朱璧永更进一步。他的支吾,更多是种待价而沽的狡黠。
周民倚在工部这么些年,虽然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却也将事情办好了、资历熬到位了,去岁十二月得了个「文成阁协办大学士」,此刻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慢悠悠地捋着几根稀疏的胡须,眼神放空,仿佛神游天外。他早已打定主意,不做出头鸟,最后票拟时哪个得票多,他就随手添上一笔,当个顺水人情的“添头”,明哲保身。
方延元已是殿阁诸人中较为年轻的一位,素以方正敢言着称。他眉头紧锁,腰杆挺得笔直,毫不掩饰对眼前这场闹剧的反感——他的反对,将是明确而坚定的。
而最新晋位「吏部尚书令、文华殿协办大学士」的朱璧循,则显得有些拘谨。他年纪不过四十出头,靠着兄长的权势一步登天,资历威望远不及在座诸公。
朱璧循大多时间沉默不语,但偶尔看向周士良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追随,其立场不言自明。
终于,在一波劝进奏报的间隙,周士良缓缓睁开眼,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