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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熙此刻深夜求见,必有非同小可之事。黄晟脸上的那丝温情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警惕、疲惫与最后一丝决绝的复杂神色。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小公主重新交回到乳母怀中,动作轻柔,仿佛放下的是他最后一点温暖的寄托。
“带公主下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与空洞。
乳母不敢多言,抱着懵懂的小公主,躬身悄然退出了昏暗的居然殿。
殿内,再次只剩下黄晟一人,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决定命运的脚步声。
他整了整歪斜的冠冕,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个作为父亲的脆弱自己重新掩藏起来,变回那个虽已穷途末路、却仍要做最后一搏的皇帝。
玉珠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发出清脆而冰冷的碰撞声……
八月初六,暑气并未全然消退,午后的阳光依旧灼人。南门大宁门外,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显是经过一番准备。
以「吏部尚书令」朱璧循、「兵部尚书令」云焘、「兵部左侍郎」李裕为首,数十名身着各色品级官服的官员按班序站立,等待着那位奉诏回京的亲王——「赵王」黄晏,来接任「九门抚镇大将军」一职。
没有预想中亲王归朝的盛大銮驾仪仗,没有旌旗蔽日、鼓吹喧天。
在约定的时辰,远处传来一阵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敲打在众人心头的战鼓。
只见一支精悍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官道尽头,人数不过三百,却带着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卷起滚滚烟尘,疾驰而来。
为首一人,身披玄色鱼鳞细甲,肩头猩红斗篷在疾驰中猎猎作响,并未戴亲王金冠,只用一根乌木簪束发。
他胯下是一匹神骏非凡、通体乌黑毫无杂色的高头大马,四蹄翻腾间肌肉贲张,马鼻喷着灼热的白气。
来人正是「赵王」黄晏。
他面容冷峻,数年沙场的风霜刻在眉宇之间,眼神狠辣但平静,扫过城门前列队迎接的百官,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凛冽的杀气。
他刻意摒弃了所有象征皇室尊荣的仪轨,以最纯粹的武将姿态出现,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紧随其后的三百亲卫,清一色轻甲快马,腰佩横刀,背负劲弓,虽风尘仆仆,但个个挺直如松,眼神警惕而坚定,行动间透出惊人的默契与剽悍之气。
在这支精锐的前排,新任「百人长」熊龙祥尤为显眼。他并未顶盔贯甲,仍是一身较为轻便的戎装,但腰间佩刀换成了更为精良的制式。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稳稳持着一柄装饰着皇家纹饰、造型古朴大气的大弓——那是「赵王」的御用弓矢,由他亲自执掌,其受信任程度可见一斑。
熊龙祥跟随黄晏,同样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前方迎候的人群,身体随着战马的步伐微微起伏,确保自己始终处在能随时护卫主君的最佳位置。
队伍直至距迎接人群十余步外,随着黄晏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势,三百骑如同一人般齐刷刷勒住战马,动作整齐划一。
马蹄声也戛然而止,只余下战马偶尔的响鼻和甲胄轻微的摩擦声,那股凝练的军威扑面而来,让一些久居京华的文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臣等恭迎赵王千岁归京!”
在朱璧循的带领下,数十名官员和随同的近百名奴仆杂役等齐齐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城门外显得颇为响亮。
朱璧循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堆起自以为得体、实则带着几分谄媚与优越感的笑容,越众而出,作为代表上前几步,再次躬身,声音提高了些:
“下官「文华殿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令」朱璧循,奉旨率诸位同僚,在此恭迎王爷大驾!王爷一路风尘,辛苦了!”
然而,端坐于马上的黄晏,如同泥塑木雕,对朱璧循几次三番的问好与恭维无动于衷。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目光越过朱璧循的头顶,漠然地投向那洞开的、幽深似巨兽之口的永安城门,仿佛眼前这位权势煊赫的吏部天官,以及他身后那几十位朝廷大员,都不过是路边的尘土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