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知府衙门,后院书房。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映照着一片沉重压抑的氛围。荆州知府凌退思并未穿着象征身份的官服,而是一身藏青色的家常便袍,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化不开的浓黑夜色,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字,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年约五十许,面容清癯,留着三缕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看上去颇有几分儒雅文士的风范,但那双微微眯起、偶尔开阖的眼睛里,却不时闪过与其外表极不相符的阴鸷、贪婪与精于算计的光芒。
万府发生的惊天变故,他已知之甚详,甚至远比市面上那些流传的、添油加醋的版本更加详细、更加核心------他安插在万府内部的眼线,虽然无法靠近核心区域,却也冒着极大的风险,传递出来一些零碎却足够惊人的信息:那诡异的、定时发作的非人痛苦、那神乎其神的隔空指力、那被迫自陈罪状的屈辱、那财富被强行取出的流程......以及那个如同噩梦般萦绕在所有知情人头顶的名字------第一邪皇!
第一邪皇...恶人谷...凌退思低声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捻动着拇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翡翠玉扳指,心中如同沸鼎般翻腾着惊疑、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惊的是竟有人能以如此匪夷所思、近乎仙魔的手段,在谈笑间便瞬间控制住整个根基深厚的万家,万震山的武功他是深知的,虽算不得绝顶,却也绝非庸手,加之其师弟戚长发也是个隐藏极深的老狐狸,竟在那第一邪皇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如同土鸡瓦狗!怒的是万家是他经营多年、极为重要的爪牙和白手套,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庞大的灰色收入以及为谋取连城诀宝藏所做的铺垫,都极度依赖万家这条恶犬,如今被人以雷霆手段一锅端掉,等于生生断了他一条至关重要的臂膀,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惧的则是那神秘莫测、闻所未闻的阴阳噬心咒和隔空伤人的恐怖手段,这等人物,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武林高手的认知范畴,若是冲着他凌退思来的......
他暗自衡量,自身那点粗浅的武功修为远不如万震山,平日里赖以掌控局面、作威作福的官身身份和手下那些衙役捕快,在这种超越常理、如同鬼神般的武林高手面前,恐怕与纸糊的屏风无异,根本不堪一击!
查!给本府彻底地查!那第一邪皇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究竟藏在荆州城的哪个角落里?!凌退思猛地转过身,对着如同雕像般垂手侍立在书房阴影里的一个黑衣人低吼道,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与焦虑而显得有些嘶哑。那人穿着寻常家仆的灰衣,低眉顺眼,但其站姿气息却透着一股子精悍内敛,显然是凌退思私下蓄养的死士或是重金聘请来的厉害角色。
大人息怒。那黑衣人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属下等人已动用所有明暗渠道全力探查,但此人...就如同真正的鬼魅,自那日寿宴现身之后,便再无任何确切踪迹。万家附近也安排了多批人手日夜监视,但前夜...前夜负责近距离窥探的一个兄弟...折了。
黑衣人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似乎心有余悸:死状...与传闻一般无二,极其凄惨,浑身抓痕,面目扭曲,像是...像是中了那邪咒。
凌退思闻言,心中不由一寒,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升起。他烦躁地挥挥手,如同要驱散这种不祥的感觉: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加大悬赏!一千两!不,三千两白银!让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消息灵通的耗子们都给我动起来!本府就不信,他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属下立刻去办。黑衣人躬身应道,却并未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大人,还有一事...万家那边流出的钱财,确实在暗中操作,补偿一些旧日有据可查的苦主,还在城外设了粥棚,虽然规模不大,但......
哼!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演戏给谁看!凌退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恼怒,但随即又变得凝重起来,此举更说明其所图非小!绝非简单的寻仇或黑吃黑!他到底想干什么?替天行道?整顿江湖?可笑!这江湖是能靠一个人、一种邪功就能整顿的吗?!
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上好的檀木地板被踩得微微作响,显示其内心的焦躁不安。第一邪皇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他原本指望通过牢牢控制万震山,一步步逼问、试探出连城诀的秘密,甚至已经将目光盯上了那个可能会来救狄云的关键人物------身负《神照经》的丁典...如今全都乱了套!万震山自身难保,成了别人的囚徒和赎罪工具,他还如何下手?
“狄云...”凌退思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毒至极的光芒,如同毒蛇吐信,他猛地停下脚步,“那个乡下小子和他那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师妹,现在还在万府?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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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据眼线回报,二人一直被软禁在偏院,无人理会,也未受那咒法影响,只是惊惧不安。”黑衣人迅速回答。
“好...很好...”凌退思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冰冷的笑意,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第一邪皇不是要替天行道吗?不是立规矩要惩戒恶人吗?本府就给他添一把火,把这潭水彻底搅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