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到紫檀木书案前,提起狼毫笔,铺开一张素笺,几乎不假思索地迅速写下一封短信。信中内容恶毒至极:命令他依旧潜伏在万府的秘密心腹,寻找机会,在狄云和戚芳的饮食中暗中下毒!并要精心制造出是那第一邪皇手段残忍、连“无辜”者都不放过,企图杀人灭口、掩盖其真正目的的假象!
他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一来,可以借此试探那第一邪皇对狄云二人的真实态度和反应速度,若其出手相救或追查,或许能窥得一丝其行事底线或甚至找到其真身线索;二来,若真能成功毒杀狄云和戚芳,便可大肆宣扬第一邪皇滥杀无辜、残暴不仁,彻底败坏其刚刚建立的恐怖威信,将其推到江湖公敌的位置上,搅浑局面,便于他浑水摸鱼,甚至联合其他势力共同对付这个不可控的煞星;三来,狄云一死,万震山、戚长发这条线索就可能彻底断掉,或引发新的混乱,方便他掩盖自己与万家过往的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并趁乱做点文章。
写罢密信,他用火漆仔细封好,交给黑衣人:立刻想办法,务必秘密送入万府,交到我们的人手中!告诉他,见机行事,务必小心,绝不可让那第一邪皇察觉!此事若成,本府重重有赏!
是!属下必亲自督办,确保万无一失!黑衣人双手接过密信,身形一闪,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书房之内。
凌退思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得意而阴冷的笑容。他自信此举足够隐秘,足够恶毒,足以给那个神秘莫测的第一邪皇制造天大的麻烦,甚至将其拖入舆论的泥潭,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主动权。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自认为绝密的谋划,甚至他写下的每一个字、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早已被一双高悬于虚空、冰冷无情的眼睛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距离知府衙门不远的一处高塔檐角之上,林越一袭青衫,负手而立,夜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那强横无匹的精神力早已如同无形的水银泻地,将整个知府衙门,尤其是凌退思的书房,完全笼罩在内。凌退思与黑衣人的对话、那封密信的详细内容、其中蕴含的恶毒意图...悉数被他清晰地感知,无一遗漏。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林越淡淡评价了一句,语气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早已洞悉的冷漠。凌退思的恶毒与下作,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可说是这个黑暗世道的常态。
他并未立刻出手阻止或是截杀那名送信的黑衣人。让这毒计按照其原有的轨迹进行下去,或许更能让某些身处局中、尚且心存幻想的人...例如狄云,更清晰地看清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实,从而做出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塔顶消失,下一刻,已然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万府那处偏僻的侧院,狄云和戚芳被软禁的房间窗外,无声无息,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屋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狄云正坐在桌边,眉头紧锁,看着跳跃不安的昏黄灯花发呆,憨厚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与忧虑。戚芳则在一旁默默垂泪,神色凄惶无助,如同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花。
师哥...我们...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师父和万师伯他们...怎么会...戚芳的声音带着哽咽与无法理解的恐惧。
狄云叹了口气,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我也不知道...那位...第一邪皇,他...他虽然手段狠辣...但那日他说的那些事...细想起来...好像...好像都不是凭空捏造...他天性善良,却不愚笨,这几日冷静下来,回想寿宴上林越揭露的那些万震山、戚长发的罪行,再结合自己入城后的种种遭遇以及师父平日里的某些异常,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只是那惩罚的方式太过酷烈,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与不适。
可是...可是那也太...戚芳说不下去,身体害怕得微微发抖,无法接受敬重的父亲和熟悉的师兄竟是那般丑恶面目,更无法接受如此恐怖的惩罚。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叩击声。
谁?!狄云猛地从凳子上弹起,迅速地将戚芳护在身后,紧张地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窗户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一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般滑入屋内,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面前,正是去而复返的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