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心知她意在试探杂货铺之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夫人多虑了。些许宵小,已被清理。司空北征,赫赫天威,邺城稳如泰山,夫人安心养病便是。”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甄宓闻言,眼神微微一颤,随即又黯淡下去,喃喃道:“那就好……稳如泰山……就好。”她不再看陈暮,目光投向窗外一角灰蒙蒙的天空,神情怔忪,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不甘与认命的复杂情绪。
陈暮见她如此,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也不便久留,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起身告辞。离开绣楼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之前引路的侍女,正与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廊下低声交谈,神色紧张。见他出来,两人立刻噤声,恭敬地垂首而立。
陈暮心中冷笑,这甄府,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回到署衙,案头放着一封来自许都的信,是徐元(元直)的笔迹。陈暮精神微振,在这个四面楚歌的时刻,挚友的来信总能带来一丝慰藉。
他拆开火漆,展开信纸。徐元的字迹依旧洒脱不羁,开头照例是问候与调侃,询问他在“河北繁华地”是否乐不思蜀,又玩笑般提醒他莫要被北地胭脂迷了眼。读至此处,陈暮紧绷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看到了老友那促狭的眼神。
然而,信的内容很快变得沉重起来。徐元在信中提及,许都近来亦不平静。荀彧先生愈发沉默,常常独坐尚书台,望着一方小小的庭院出神,背影萧索。朝中一些忠于汉室的老臣,私下里对曹操晋位国公、加九锡的呼声颇有微词,暗流涌动。他还隐晦地提到,似乎有人在暗中打探陈暮的底细,包括他早年在颍川的经历。
“……明远,树欲静而风不止。邺城虽远,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愚兄在许都,亦感山雨欲来。望弟一切小心,处事更需圆融周详,勿授人以柄。遇难决之事,可多请教程公。另,荀公近日偶染小恙,精神不济,弟若有暇,可去信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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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读完了,陈暮缓缓将信纸折好,收入怀中。许都的暗流,果然与邺城息息相关。有人不仅在邺城给他制造麻烦,还想在许都挖他的根脚。而荀彧的病……恐怕更多的是心病。那个曾指引他前路的君子,如今却困于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日渐消沉。想到这里,陈暮心中一阵酸楚与无力。
他提起笔,想给徐元回信,也想给荀彧写一封问候的信函。但笔墨悬停良久,却不知该从何写起。最终,他只给徐元回了一封简短的信,报了声平安,感谢提醒,并嘱托他代为探望荀彧,其余种种,尽在不言中。
是夜,月暗星稀。陈暮摒退左右,独自在值房内。案头灯烛摇曳,将他沉思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