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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丞相府。
夏日的闷热笼罩着厅堂,冰鉴里散发的些许凉意,难以驱散曹操眉宇间的阴翳。他刚刚听完程昱关于荆州最新动向的汇报——陈暮再次以“水军未练,粮草不济”为由,婉拒了主动出击周瑜的要求。
“敷衍,又是敷衍!”曹操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简报掷于案上,“陈明远是铁了心要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看着周瑜在他眼皮底下西进立寨,竟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站起身,在厅中踱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在襄阳广纳流民,兴修水利,黄忠在荆南剿抚蛮夷,文聘在江陵加固城防,王粲、崔琰等人将内政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是在扎根,是在积蓄力量!假以时日,这荆州恐真成了他陈氏的铁桶江山,再难撼动!”
郭嘉病重后,程昱、贾诩等人更受倚重。此时,程昱沉吟开口道:“丞相,陈暮稳守之策,虽显怯懦,却正中要害。我方新败,确无力南征,强行逼迫,反易生变。然,坐视其壮大,亦非良策。”
曹操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程昱:“仲德有何良策?莫非还要继续给他加官进爵,以结其心?”语气中已带嘲讽。
“非也。”程昱缓缓摇头,“嘉奖笼络,对其已无用。当此之时,需使其外部环境恶化,令其无法安心发展。陈暮目前最大的依仗,便是周瑜与刘备互相牵制,而他又能超然其间。若能打破此局,令孙、刘皆对其心生怨望,甚至联手施压,则陈暮必疲于应付。”
“如何打破?”曹操追问。
程昱眼中闪过精光:“刘备。刘备如今最渴望者,无非一安身立命之基业,以及……其血脉子嗣。”
曹操眼神蓦然一凝:“你是说……那个阿斗?”他立刻想起来了,长坂坡一战,刘备溃败,其甘夫人死于乱军,襁褓中的幼子刘禅(阿斗)以及护卫的赵云被俘,一直软禁在许都。此前因刘备势微,此事并未大做文章,几乎被人遗忘。
“正是!”程昱点头,“刘备如今依附周瑜,寄人篱下,其麾下关、张皆万人敌,却无施展之地。其心中焦灼,可想而知。若丞相此时将阿斗送还刘备……”
贾诩在一旁幽幽补充:“并非白送。可派使者密会刘备,言明丞相念及旧情,不忍汉室宗亲血脉流落在外,愿将其子送还。但,需刘备展现其‘价值’——譬如,向陈暮‘借’得南郡一部,或至少与周瑜联合,对江陵施加更大压力。如此,刘备为得子嗣,必倾尽全力与陈暮纠缠。而周瑜见刘备得子,势力或将有所增强,对其亦会更多提防,孙刘联盟内部亦生裂隙。此一石三鸟之计也。”
曹操抚掌,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妙!将阿斗这步闲棋,变为搅动荆南的活棋!让刘备这头困虎,去撕咬陈暮!不过……”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那个赵云,勇冠三军,忠义无双,放回刘备身边,无异于纵虎归山。此人,必须留下!”
程昱道:“丞相明鉴。赵云乃虎将,杀之可惜,放之遗患。不如……另作他用?或可尝试招降,即便不降,严加看管,亦不能资敌。”
曹操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暂且严密看押。待阿斗之事安排妥当,再行处置。或许……荆州那边,会对此人感兴趣?”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即刻派遣密使,前往油江口,会见刘备!告诉他,吾欲全其父子之情,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择了!”
油江口,刘备军营。
简陋的军帐内,刘备看着曹操密使离去的身影,手中紧握着那封没有落款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信中的内容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闻玄德漂泊,骨肉分离,吾心实恻。阿斗聪慧,吾视若己出,养于许都,安然无恙。今汝客居江东,根基未稳,父子团聚,亦是人之常情。若玄德有意,吾可遣人护送阿斗南归。然,荆州九郡,本汉家之地,陈暮据之,恐非朝廷之福。玄德既为汉室宗亲,当有所为。若能使南郡之地,重归朝廷治下(暗指刘备获得),或与吴侯协力,共展抗曹之志(暗指给陈暮找麻烦),则阿斗归期不远矣……”
“主公?”诸葛亮轻摇羽扇,看着刘备失态的神色,轻声唤道。
刘备勐地回过神,将信递给诸葛亮,声音沙哑:“孔明,你看……曹贼,他竟以阿斗为质,要挟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