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在双方看不见的水下激烈碰撞。臧霸引来的,是真正嗜血而难以控制的鲨鱼,而江东磨砺的,是即将主动出击的猎叉。东海之上,一场更加诡谲、残酷的猎杀与反猎杀,即将拉开序幕。
靖海营驻地,气氛紧张而兴奋。
霍峻站在点将台上,下方是精选出的三百名将士。他们并非个个膀大腰圆,但眼神锐利,身形矫健,裸露的皮肤大多被海风和烈日染成古铜色,手上布满老茧,一看便是常年与风浪搏击的好手。其中确实混编了一些原庐江系的熟悉北岸水文的士卒。
朱桓一身崭新的参军服饰,站在霍峻身侧,略显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激动与肃穆。他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不仅被采纳,自己还能亲身参与其中。
“诸位!”霍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伪魏无胆,只敢行海盗之举,扰我商路,杀我同胞!主公震怒,令我靖海营,不仅守土,更要攻敌!”
他目光扫过台下:“今日,遴选尔等,非为护航,非为守岛!而是要组建‘猎鲨’分队,前出青徐,猎杀于敌巢之畔!让臧霸知道,我江东儿郎的厉害!”
“猎鲨!猎鲨!”台下响起低沉的吼声,士气高昂。
“此次行动,分为三队,每队百人,快船三艘。一队由我亲领,二队由沉校尉统领,三队……”霍峻顿了顿,目光看向身旁的朱桓,“由朱参军统领,以王军侯为副!”
此言一出,不仅台下有些骚动,连朱桓自己也愣住了。他本以为只是参与筹划,没想到竟能被赋予独领一队的重任!
霍峻看向朱桓,眼神严厉:“朱参军,主公与文都督信你之才,峻亦愿给你机会。然军法无情,若你此行有负所托,莫怪峻不讲情面!”
朱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踏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斩钉截铁:“末将领命!若有不逮,甘当军法!”他知道,这是机遇,更是巨大的考验。若能成功,他将真正在军中站稳脚跟;若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霍峻点了点头,开始详细布置任务、联络暗号、撤退路线等。他强调的是侦察、骚扰、伺机歼敌小股力量,严禁贪功冒进。
散会后,朱桓立刻找到分配给自己的王军侯——一位沉默寡言、脸上带着伤疤的老兵,以及两艘艨冲的船长,开始深入研究海图,讨论可能遇到的情况及应对方案。他虽年轻,却无丝毫骄矜,虚心请教,很快赢得了这些老行伍的一丝认可。
望着朱桓忙碌而专注的身影,霍峻对走过来的马谡低声道:“幼常,你说,我是否太过冒险了?让他独领一队。”
马谡微笑道:“霍将军,玉不琢,不成器。朱桓有胆略,有想法,缺的便是实战历练与沉稳。有王军侯这等老成之人辅左,只要他不一意孤行,当可无虞。此子,或真能成为我江东未来水军之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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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峻望向北方的海面,目光深邃:“但愿如此。这东海,需要更多的鲨鱼,也需要能驾驭鲨鱼的猎人。”
雏凤初鸣,其声虽稚,已透清越。朱桓的首次领军,即将在这波涛诡谲的东海之上,写下属于自己的第一笔。
建业,大将军府。
陈暮收到了文聘关于“猎鲨”分队已组建完毕,不日即将出发的详细汇报,以及庞统关于已派出精干人手携带重金北上辽东的密报。
他站在那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在青徐沿海那曲折的海岸线上缓缓移动。那里,即将成为双方较力的新战场。
“主公,可是在担心朱桓?”徐元在一旁,轻声问道。他看出陈暮的目光在标注着朱桓第三分队预定活动区域的位置停留最久。
陈暮缓缓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用之,便当信之。朱桓需要这个机会,我江东,也需要这样敢于冒险的年轻血液。我只是在想,臧霸引入的那股海寇,如今到了何处?他们会首先攻击哪里?”
庞统凑过来,指着舆图上几处:“根据零星情报和吴獠以往的习性,其很可能避开我重兵布防的南线主航道,袭击北面琅琊、东海郡沿海的一些渔港或小型转运点。这些地方防御力量相对薄弱,且能抢到物资。其目的在劫掠,也在吸引我军注意力。”
“通知北面沿海各郡县,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令各坞堡、哨塔提高警惕,发现敌情,立刻烽火示警。”陈暮下令,“同时,告知霍峻,‘猎鲨’分队出发后,密切关注海寇动向,若有机会,可与岸上守军配合,夹击这股匪徒,务必予以重创,以儆效尤!”
“诺!”
命令迅速传递下去。江东的战争机器,在喜庆与新生的背后,依旧高效而冷静地运转着。
后院,陈暮轻轻摇晃着摇篮,看着次子陈磐酣睡的可爱模样,心中的杀伐之气渐渐平复。崔婉坐在一旁,做着女红,偶尔抬头,与夫君相视一笑,温馨宁静。
然而,陈暮知道,这份宁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潮。北方的曹丕不会甘心,海上的臧霸与吴獠正在磨牙吮血,西边的盟友关系微妙难言。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低下头,对熟睡的儿子轻声道:“磐儿,快快长大。这天下,这东海,未来还需要你来守护,来开拓。”
窗外,春风拂过树梢,带来花草的芬芳,也带来了远方海疆那若有若无的、带着咸腥气息的紧张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