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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盘上的硝烟并未因课业结束而散去,反而与现实中的暗流愈发紧密地交织在一起。赵云给陈砥的推演课题开始变得更加复杂,不再局限于单一战役,而是扩展到区域战略层面。
“假设你是曹丕,手握中原、河北富庶之地,拥兵数十万,却新败于东关,面对我江东稳守、西蜀观望之局,下一步,你当如何?”赵云设问。
陈砥凝视着囊括了大半个中国的巨大沙盘,沉思良久,方缓缓道:“若为曹丕,强攻损失过大,且有关羽这等猛将据险而守,难竟全功。当以‘困’、‘扰’、‘间’三策为主。”
他手指点向几个关键节点:“‘困’,即延续当前经济封锁与沿海骚扰,钝刀割肉,消耗江东国力。‘扰’,即令张辽、臧霸等将,加大对江北濡须、历阳等地的渗透袭击,使我军疲于奔命,无法安心生产。至于‘间’…”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则需双管齐下。一,继续派遣细作,散播谣言,离间我君臣将相,尤其针对云长叔父这等身份特殊者。二,设法挑动西蜀与我的矛盾,最好能诱使西蜀主动攻我,或至少使其不再中立。”
赵云颔首:“此三策,确为老成谋国之见,亦与暗卫所探知的魏国动向大致吻合。尤其是这‘间’字,最为毒辣。司马懿擅长此道,‘锦绣阁’、‘鹿鸣山’乃至‘枫林渡’,皆为其手笔。如今这‘惊蛰’计划,恐怕更是将‘间’字发挥到极致。”
他看向陈砥:“推演至此,若你为我江东决策者,又当如何破局?”
陈砥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对他近期所学的一次综合考核。他整理思绪,道:“‘困’局难速解,需开源节流并行。开源者,大力发展海贸、屯田;节流者,精兵简政,提高军资使用效率。‘扰’局,当以精悍对精悍,组建快速反应之军,以攻代守,打击其嚣张气焰,同时加固沿江防御体系。至于‘间’…”,他眉头紧锁,“最为棘手。需外松内紧,对外示以团结坚定,对内则须深挖细查,清除隐患,尤其是…需加强对核心人物的护卫,并设法掌握魏谍动向,争取能提前预警,甚至…反向利用。”
他的回答虽显稚嫩,但思路清晰,已能把握住战略层面的关键。赵云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补充道:“还需加上一点:主动造势。譬如,可适当宣扬东关大捷,提振军民士气;亦可借交州平定,彰显我安抚四方的能力与决心。人心稳固,则离间之计难售。”
正如推演所料,西蜀方面的动向始终是影响大局的关键变量之一。新的情报显示,与诸葛亮在汉中前线对峙的曹真部,近期活动频繁,似有增兵迹象。而蜀汉内部,对于江东的态度,似乎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正此时蜀汉一位以勇猛和部分独立性着称的将领——镇北将军、都亭侯,李严。
暗卫探知,李严对于诸葛亮坚持与曹真在五丈原一线长期对峙、而不采纳其更加积极的进攻策略(具体策略未明,但据信涉及从侧翼迂回)感到不满。他在一次军议中,曾隐晦提及“东吴坐大,非国之福”,并认为当前应趁曹魏注意力被江东吸引之机,在汉中方向取得更大战果,甚至暗示若条件合适,可与曹魏进行有限度的接触,以换取战略利益。
此议自然遭到诸葛亮严辞驳斥。诸葛亮坚持“汉贼不两立”,认为与曹魏任何形式的妥协都是原则性问题,且当前首要目标是巩固汉中,积蓄力量。李严虽未再公开反驳,但心中芥蒂已生。
“李严此人,能力是有的,但矜骄自恃,权力欲颇重。”赵云对陈砥分析道,“他与诸葛亮并非一心。此番言论,虽未成主流,但反映出蜀汉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对与我江东是战是和,是联是防,存在分歧。诸葛亮目前能压制住,但此裂痕,恐为日后隐患。”
“这对我们是利是弊?”陈砥问道。
“短期看,诸葛亮主政,坚持抗曹,于我有利,至少西线无忧。长期看,蜀汉内部不稳,若李严之辈得势,或可能改变国策,甚至与曹魏暗通款曲,则我两面受敌之危大增。”赵云语气凝重,“故而,对蜀汉,既不能过度依赖,亦不能轻易为敌。维持目前僵局,并设法加深其内部‘联吴’一派的影响力,方为上策。关将军,便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筹码和联系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