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璃坐在特意为她准备的、铺了软垫的靠背椅上,面前的书案宽大整洁。她的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连日的静养和“工作疗愈”,让她眼中多了几分神采,虽然记忆依旧空白,但那源自本能的能力却日益显现。
她不再需要亲自拨算盘,那两个派给她的学徒已经能很好地协助她。此刻,她正专注地审阅着几天来“万商银票”的流通账目。她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数字,速度并不快,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手指间夹着一支细毫笔,偶尔在旁边的草纸上写下几个数字或符号。
突然,她的笔尖停住了。目光凝在其中几页记录上,那是几家南方背景的商号近期用大量现银兑换“万商银票”的记录,数额巨大,而且兑换时间集中在最近几天。
“这里……”她轻声开口,声音虽弱,却让两个学徒立刻停下手中的事,屏息聆听。
她指着那几笔记录:“这些银票,兑出去后,流向哪里?买了什么?可有记录?”
机灵学徒立刻翻找关联账册,很快回答:“回总稽核,这些票子大部分都在咱们自家绸缎庄、粮铺买了货,而且专挑价高利厚的精品买,但……买的量很散,不像大宗采买,倒像……像零碎收罗。”
沈墨璃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不是正常的商业采买逻辑。她沉吟片刻,又问:“与我们有大宗生意往来的南方商号,主要是哪些?他们的背景……孙管事那边可有说法?”
沉稳学徒接口道:“孙管事提过,最大的是一家‘永昌号’,做丝绸和海外贸易的,东家姓钱,听说背后是苏州的富商,好像……和京里某位侍郎沾亲。”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孙管事还说,漕帮扣咱们船的事,似乎也和这家‘永昌号’脱不了干系。”
沈墨璃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几笔异常兑换记录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专注,而是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属于分析研判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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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兑票,散买高利货……不像图利,倒像……”她喃喃自语,似乎在与脑中某个模糊的概念对抗,“像是在……测试。”
“测试?”两个学徒面面相觑。
“测试咱们银票的流通是否顺畅,信用是否稳固,也测试咱们……能否察觉这种异常。”沈墨璃抬起头,看向窗外格物院的方向,眼神里透出一丝与她病弱身体不符的清明,“他们想知道,咱们除了会印票子、会做新奇玩意,还有没有……能看懂钱的眼睛。”
她拿起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写下“永昌号”、“大量兑票”、“散买高利”、“测试?”等字样,又在“测试”二字上画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