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面面相觑,这问题完全超出了平日所学范围。
王富贵挠着头一脸茫然;潘仁低头沉思,实则不知所措;
连一向博闻强记的姚宗胜也皱起了眉头——祖父虽为水利之事忧心,却从未与他详谈具体难题。
唯有陈耀祖心中一动。
昨日那张水利图上的标记和注释瞬间在他脑海中浮现——
红圈标注的淤塞段、朱笔写就的“危险”字样、箭头指示的洪水流向…
他顿时明白了徐夫子这问题的用意,也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期待目光。
陈耀祖稍作思虑,从容起身。在众同窗惊讶的注视下,他清亮的声音在讲堂中响起:
“学生以为,治水如治军,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面对洪患,首重预防与疏导并举。”
他稍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其一,当立即疏浚清河下游黑水湾最险要处。
不必全线开工,可集中人力物力,优先疏通河道最窄、淤积最严重的‘葫芦口’地段,此为急所。”
“其二,可利用县东旧渠分洪。该渠虽窄,但地基尚存,拓宽深挖事半功倍。
至于所占民田…”
陈耀祖想起前世见过的征地补偿方案,“可承诺水退后由官府协助复耕,并减免今岁赋税,如此百姓必乐意配合。”
“其三,加固堤防不宜全面铺开,应重点加强东南方向薄弱段。
学生听闻民间有‘薪土法’,以树枝、芦苇为骨,夯土加固,成本低而见效快,汛前便可完成。”
陈耀祖越说越顺畅,甚至引申开去:“其四,须建立汛情监测。可在上游设观察点,一有险情,快马传讯,为下游争取准备时间。
其五,组织青壮编队,分片负责,汛时巡逻抢险,有备无患。”
当他终于言毕坐下时,讲堂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年仅六岁的同窗,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徐夫子惊诧得脱口而出:“耀祖,这些…这些你是从何得知?堂上从未讲授啊!”
陈耀祖不慌不忙,从书匣中取出一本旧册子双手奉上:
“回夫子,学生是从这本历年优秀策论中学得。
其中有一篇《治水策》,论述精辟,学生读后深受启发,近日又见清河水位上涨,便多想了些。”
徐夫子接过册子,快速翻阅。
确有一篇谈及水利,但内容简略,绝无陈耀祖方才所说的详尽可行之法。
他心中明了,这学生既天赋异禀又不矜不伐,懂得藏巧于拙,当下也不点破,只是颔首道:“读书能思能用,举一反三,殊为难得。”
窗外的姚海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激动得手指微颤。
他快步走进讲堂,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直接对徐夫子道:
“文远兄,借你书房一用。”随即看向陈耀祖,目光灼灼:“孩子,你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