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媚楼暗斗

画舫在秦淮河面轻摇。

歌女的笑声顺着水流飘过来。

远处城墙在日头下泛着土黄,静卧在烟尘里。

这城墙很快会被铁蹄惊醒,而画舫上的欢愉,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学生听说,先生最近在修订《明史》?”

郑森换了话题。

他记得钱谦益晚年私修明史,因涉党争屡被清廷查禁。

钱谦益果然来了兴致:“是啊,修史难,修本朝史更难。”

“天启、崇祯两朝,党争、边患、民变,桩桩件件都连着人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郑森脸上,意味深长。

“你说,将来的史书,会怎么写我们这些人?”

郑森握着窗棂的手指猛地收紧,木刺扎进掌心,疼得指尖发麻。

三百年后的史书早给钱谦益定了性——“贰臣”“水太凉”,这些标签像烙铁。

可他不能说,只能低声道:“史书自有公论。功过是非,后人会看得清楚。”

“后人?”

钱谦益笑了,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苍凉。

“后人看到的,不过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就像现在,人人喊‘复明’,可真愿提着头去拼的,有几个?”

他忽然转身,目光灼灼:“你父亲有二十万水师,若肯全力北上,配合左良玉,未必没有胜算。”

“你是他儿子,能不能劝劝他?”

郑森的心跳骤然加速。

钱谦益要他做说客!

郑森想起历史上郑芝龙的结局——拥兵自重,最终降清,落得身首异处。

可若真按钱谦益说的,联左良玉北伐,就一定成吗?

左良玉的军队早已腐化,南明的党争,也绝不会因一次合作就停手。

“学生人微言轻,家父未必会听。”

郑森避开钱谦益的目光,望向河面。

“而且……打仗不是儿戏,需从长计议。”

风从河面掠过来,吹得窗棂“吱呀”响,像谁在暗处叹息。

“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