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画舫暗弈

暮色初沉,秦淮河两岸灯笼次第亮起,河水浸成流动的橘红。

其中一艘挂“福”字灯笼的游船格外扎眼,明黄绸缎招摇,船头锦衣侍卫按刀驱散小画舫。

那是福王朱由崧的亲信在预演登基巡游,张扬得像开屏的孔雀,全然不顾岸边流民缩在廊下啃发霉的饼。

“走吧,文会该开始了。”

钱谦益拍了拍郑森的肩膀,指尖带着扇骨的凉意。

“今日来的都是江南名士,多认识些,对你父亲在福建的生意有好处。”

这话直白得近乎赤裸,点破了文会的本质——哪是吟诗作对,分明是政治联盟的缔结场。

郑森跟着他登上画舫三楼,红木楼梯踩得咯吱响,扶手上的包浆,是无数只手握过的痕迹。

舱内早已坐了二十余人,见钱谦益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衣袂翻飞间,苏绣缠枝莲与杭绣云纹在烛火下交辉。

郑森目光扫过众人:顾杲眉宇间带着愤世嫉俗的锐气,颔下三缕短须根根竖起,想来刚骂过马士英。

这位复社领袖素以刚烈闻名,曾联名百余人发《南都防乱公揭》弹劾阮大铖,是东林党出了名的“刺头”。

另一位姓雷的士子坐在角落,手指枯瘦,握折扇的力道却很紧,郑森认出他是雷演祚。

此人以弹劾阮大铖闻名,后来因与马士英结怨,被诬陷入狱而死。

“久仰郑公子大名。”

顾杲穿件月白襕衫,腰间玉带用犀角而非美玉,透着刻意的清寒。

“钱先生常说,公子虽出身将门,却有经世之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郑森谦逊拱手:

“先生谬赞,学生不过在国子监多读了几本书,比起诸位前辈,差得远了。”

他刻意引向学问,指尖却无意识摩挲腰间双鱼玉佩——这原是原主的习惯,如今成了掩饰心绪的幌子。

钱谦益却不肯放过,端起茶盏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