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动作很轻,只有铁钎摩擦铜锁的声响,混在运河的涛声里几乎听不见。
路振飞站在远处的货栈顶上,望着那排连绵的粮仓。
最东头的三号仓外还站着两个徐府的家丁,正抱着长枪打盹。
他们大概以为,有南京勋贵的名头,没人敢动这里的粮食。
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名护卫像狸猫般扑过去,短铳的闷响被布团裹着,只发出两声沉闷的声。
家丁们甚至没来得及睁眼,就软倒在粮仓的阴影里。
打开仓门的刹那,路振飞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的糙米用防潮的油纸包着,码得整整齐齐,每包上都贴着的封条。
他伸手摸了摸,米粒饱满,带着新米的清香——这些本该喂饱士兵的粮食,却要沦为资敌的帮凶。
按计划来。李寄派来的护卫头领低声道。
他从怀里掏出个陶瓶,里面装着郑氏铁坊新制的火油:烧起来够清军喝一壶的,咱们有半个时辰撤离。
火油泼在粮包上的声音很轻,像春雨打在油纸伞上。
当火把扔进去的瞬间,路振飞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粮堆,在夜空中翻滚着,映得运河水面都泛着红光。
护卫们架起路振飞往码头跑,身后传来粮仓坍塌的巨响。
他回头望去,看见越来越多的官仓卷入火海,那些被贪墨的粮食正在燃烧,噼啪作响的声音里,仿佛能听见江北四镇士兵的哀嚎。
码头的快船早已备好,船头上字商号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路振飞跳上船时,看见舱里堆着几十匹棉布,上面印着郑氏特有的牡丹纹。
这些本是要换漕粮的货物,如今却成了他奔向新生的座驾。
大人,这是李管事留的信。头领递来张字条。
路振飞借着月光展开,上面是李寄潦草的字迹:公子说,淮安一炬,断清军臂膀,更破勋贵贪墨之局。君此举,胜过十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