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问,语气里带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苍凉。
徐国公府在淮安囤着四十万石粮,看着扬州饿死士兵;马士英把盐引当筹码,阮大铖用军饷养戏班——这样的朝廷,留着给谁看?
郑鸿逵沉默了。
去年去南京述职,看见阮大铖的戏班穿着蜀锦戏服,而江边的士兵光着脚站岗。
那时他还劝马士英军心为重,对方却拍着他的肩说羽公不懂,江南的银子,比兵卒金贵。
但清军...郑鸿逵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见过八旗兵的厉害,那些戴着铁盔的骑兵,能在冰面上追上战马。
郑森打断他,目光陡然锐利,但不能在镇江挡。
他从怀里掏出张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清军的动向,多铎的中军在扬州休整,阿济格的骑兵已到六合——他们想从瓜洲和芜湖渡江,直取南京。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芜湖:这里才是该打的地方。
郑鸿逵看着那个地名,忽然明白了。
芜湖是弘光帝的退路,历史上这位皇帝正是在那里被俘。
让清军去芜湖,既能避开镇江的水师主力,又能让南京的朝廷彻底垮台——来一手借刀杀人。
你筹谋得甚是清晰。
郑鸿逵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忽然觉得这雨像极了天启年间的那场大旱,只是把干裂的土地换成了人心。
郑森没否认,只是将地图折好。
传令下去。
郑鸿逵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决断,拆北岸炮台,留三座空营给清军。派五十艘快船,昼夜接送江北溃兵,优先接铁匠、船工和带家眷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李成栋,给他三百石糙米,让他带着骑兵去袭扰清军粮道——别硬拼,能烧几车粮草就烧几车。
郑森望着叔父转身的背影,甲胄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
从这一刻起,他和郑家就彻底站到了弘光朝廷的对立面。
但郑森不后悔,就像陈鼎在南昌杀姜曰广时说的:账算不清,就掀了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