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江左砺兵

他昨夜刚从邵伯湖回来,眼底带着血丝。

“五万清军,被咱们杀了一百零七人。”郑森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里回荡,“这就值得欢呼吗?”

账房先生们低下头,算盘声又起,却比刚才轻了许多。

那个磨墨的小吏涨红了脸,手里的墨锭在砚台上打滑。

阎应元忽然上前一步,腰牌撞在甲片上发出轻响:“公子说得是。但弟兄们看见的,是鞑子也会死人,也会逃跑。上个月在瓜洲,有个小兵看见镶黄旗的披甲就腿软,昨日却敢用火铳打穿清军的咽喉——这不是数字能算的。”

郑森沉默。

自崇祯十七年以来,明军对清军的战事就像一场漫长的溃败:松山之战,洪承畴降;山海关之战,吴三桂开关;扬州之战,史可法死。太多的失败像重锤,砸碎了士兵眼里的光。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史料,说清军入关时不过十万,却能横扫百万明军,靠的不仅是铁骑,更是那股“不可战胜”的威慑力。

就像此刻案上的账册,记载着忠贞营的火铳日产量已达百杆,可将士们扣动扳机的手,总比清军慢半拍。

“阎先生,”郑森转身看向阎应元,“邵伯湖那边,怎么样了?”

阎应元的喉结动了动,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

里面是晒干的浮萍,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黑:“按公子说的法子,让渔民把这东西撒进了清军取水的河道。军医说,这玩意儿在潮湿地方能生瘴气,鞑子北方人,怕是受不住。”

郑森捏起一片浮萍,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这是他用现代知识改良的“土法”:利用江南水泽的瘴气,辅以某些植物的毒性,制造小规模的疫病。

他知道这手段有伤天和,可当他看见史可法的血书“吾死,尔等当死战”时,那些关于“人道主义”的念头,早就被乱世的血火焚成了灰烬。

“多铎的营里,现在多少人染病?”

“昨日细作回报,镶白旗已有两千多人上吐下泻,镶黄旗也有几百。”阎应元的声音压得很低,“军医束手无策,只说是‘南方湿热病’。”

郑森望着窗外的雨,想起那些在邵伯湖撒浮萍的渔民。

他们是郑氏商号的船户,平日运棉布、茶叶,战时就成了侦察兵。

商号给他们的报酬是每月两石糙米,足够一家老小糊口——这便是乱世里最实在的忠义。

“甘将军,”他忽然道,“让苏州织坊赶制两千面三角旗,上面绣‘胜’字。”

甘辉一愣:“公子,咱们……”

“就说斩杀清军八千。”郑森打断他,指尖在塘报上重重一戳,“要让江南百姓都知道,鞑子不是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