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回府衙时,阎应元已带着官员候在厅里。
案上摊着杭州户籍册与商号流水账,显眼处印着“潞王府”三字。
阎应元低头翻册,指尖点向那处:“吴王,潞王及众勋贵已囚于府中,是否押往南京处置?”
郑森俯身,指尖划过“潞王府”墨迹,墨香未散。
他想起昨日所见,潞王抱着万历玉如意,金漆补痕晃眼,一跪便没了宗室架子。
“押去南京交郑鸿逵将军禁闭,褫夺爵位,抄没家产。”
他抬眼,神色平静:“抄家勿牵连仆役。”
“分部分财物给他们,让各自返乡谋生,不必跟着受累。”
阎应元点头应下,翻到另一页,密密麻麻记着官员名单。
“杭州府三十余人愿留任,十几人想辞官还乡,如何安排?”
“愿留任者,暂掌原职,继续打理府中事务。”
郑森拿起商号流水账,指腹落在“杭州布坊”一行,其上记着“织户订新纺车二十架”。
“但需跟商号账房学算粮税、布价,月底交一份‘民生账’。”
“不用官样文章,只写粮价降多少、织户每匹布多赚几文、逃荒农奴减多少。”
“若敢苛扣,立刻罢官,永不录用。”
“想辞官者,发足路费,商号开路引,派伙计送抵城门口。”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敲案沿,铜算珠在掌心转了一圈。
“乱世之人各有志。”
“让想走者安稳离去,无惧清算;想留者踏实做事,知晓有可为。”
“此举比杀戮更能稳住人心。”
郑氏商号门外,伙计阿福攥着独轮车把,指节泛白。
车板上三匹松江新布码得齐整,布角船锚纹被指尖摸得发亮。
这是城西军寨紧缺物资,郑将军严令辰时前必到。
军商绑定,是郑氏立足江南的核心根基。
出门时账房老周拽住他:“士绅家丁盯梢商号货物,小心行事。”
阿福刚拐进巷口,墙根下两个短褂汉子立刻直起身。
两人斜睨车板,眼神阴鸷如狼,手指在腰间布囊摸索凶器。
阿福心头一紧,脚下猛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急促锐响。
汉子们欲拦又忌惮商号护货队威名,缩手后啐骂:“郑氏的狗腿子!”
他不敢回头,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商号船锚印是乱世通行证,更是士绅眼中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