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老听见动静,端着酸汤走过来,往郭淮手里塞了碗:“郭将军尝尝?这酸汤里的醋,是蜀兵帮着酿的——蜀地的法子,酸得透!”
郭淮捏着碗沿没动,目光扫过麦垄——蜀兵正用魏营的石碾脱粒,魏兵正用蜀营的木锨扬场,风把麦糠吹起来,落在蜀兵的灰布衫上,也落在魏兵的褐布甲上,白花花一层,倒分不清谁是谁。他忽然想起司马懿临行前说的话:“到了陇东,少看兵甲,多看麦。”
“郭将军,你看那脱粒的石碾!”郝昭凑过来,指着远处,“蜀兵说往碾上泼点水,麦粒不易碎——试了试,真管用!”
郭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石碾上沾着湿痕,碾出来的麦粒颗颗圆实,没碎多少。风从麦堆上吹过,带着新麦的燥香,呛得他鼻子有点酸——去年冬里他还在跟司马懿请战,说要趁雪天袭蜀营,如今却站在麦堆旁看蜀兵魏兵一起扬场。
“司马都督有令。”郭淮忽然开口,声音比来时软了些,“魏营的马厩空着一半,收的麦若没处存,先堆去马厩——垫上草,潮不了。”
郝昭眼睛一亮:“真的?那蜀营的麦也能存?”
“……能。”郭淮顿了顿,补充道,“都督说,麦是粮食,不分谁家的。”
消息传到长安时,庞统正和钟繇在晒场上翻麦。新收的麦摊在竹席上,金得晃眼,用木锨一翻,扬起的麦香裹着阳光的暖,扑得人满身都是。钟繇手里的木锨顿了顿:“司马懿倒真肯借马厩存麦——不怕咱们借着取麦搞事?”
“他怕咱们不借。”庞统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指了指远处——几个关陇老乡正赶着驴往城里送麦,驴背上的麻袋印着“蜀”字,却没人拦,守城的兵还帮着扶了扶麻袋,“马厩存着麦,蜀兵就得常去散关取麦;蜀兵常去,魏兵就常看见;魏兵常看见,就记着‘麦在一处存’——比派兵守着散关,更能让人‘不想打’。”
钟繇笑了:“那李严那边呢?听闻关陇收了麦,江州的粮官回去报了,说老乡真给蜀军供了粮,李严怕是……”
“他会派人来学种麦。”庞统弯腰抓起一把麦,麦粒在掌心滚得沙沙响,“江州多水,若能学着关陇的法子种冬麦,一年能多收一茬。李严是务实人,见关陇的麦能填肚子,还能让兵‘不想打’,自然会学——总比催着强攻,落个‘耗粮无功’的名声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