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敲打着陈仓城的垛口时,庞统正站在中军帐外的土坡上。檐下挂着的气死风灯被风吹得晃,将他手里那卷竹简的影子投在泥地上,像条被雨泡得发胀的蛇。
“军师,魏延将军遣人回来了。”亲卫的声音混着雨声,听着发闷。
庞统“嗯”了声,没回头。竹简上是魏延从陈仓城西三十里的小谷送来的信,墨迹被湿气洇得发蓝——那处谷道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魏延带了五千轻骑,本想绕到城后断魏兵粮道,却卡在谷口三天了。谷里起了雾,魏将郝昭像是早算准了,竟在谷中埋了十数处暗桩,昨夜折了百来号人才退出来。
帐里的烛火忽然亮了些,是马岱掀帘出来。他肩上还沾着草屑,刚从斥候营回来:“军师,郝昭这老东西是铁了心要死守。城上的滚石擂木堆得快比城墙高了,咱们架了三次云梯,都被他用火箭烧了。”
庞统终于转过身,将竹简卷起来敲了敲掌心。他右额那道旧疤在灯影下泛着浅红——还是在涪水关时被流矢划的,这些天淋雨,竟隐隐发疼。“郝昭守陈仓五年,这城早被他凿空了。”他声音低,“你以为他凭的是滚石?是城里那三眼井。”
马岱愣了愣。陈仓城小,先前探子回报说城中饮水全靠城南那口老井,他们本想堵了井口困死魏兵,可打了半月,城上的人竟半点没露渴相。
“三年前郝昭重修陈仓时,偷偷在城根下挖了暗渠,通着城外的渭水支流。”庞统用竹简指了指西北方,“魏延卡在小谷,不是郝昭算得准,是他早就在谷里布了眼线——那谷道旁有户猎户,去年冬天就被魏兵换了人。”
马岱吸了口凉气。雨丝飘在脸上,凉得像冰。他们从祁山出兵时顺风顺水,拿下武都、阴平不过半月,谁想卡在这陈仓小城快二十天了。
“那……咱们撤?”马岱迟疑着问。帐内的将领们早有怨言,赵云将军在斜谷守着粮道,昨天还送来信,说魏明帝派的张合快到郿县了。
庞统没答,却忽然笑了声。他那笑声被风吹得散,听着有些怪。“撤什么。”他转身往帐里走,竹简在手里转了个圈,“郝昭算得准,却忘了一样——他城里的兵,大多是关中募集的新兵。”
帐内的地图前,姜维正用手指点着陈仓东门的位置。见庞统进来,忙直起身:“军师,东门的防御最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