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震喉岭时,第一个爬出地洞的青旗使正扶着石壁喘气。
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焦黑的灶灰,那是昨夜攥着空碗不肯松手时蹭上的。
林晚儿站在十步外,看着他的眼皮被阳光刺得直跳,像只刚出壳的雏鸟般缩成一团——这哪是能上战场的模样?
更远处,有人用袖口遮住眼睛,指缝间漏出青白的光;有人跪在地上,膝盖压着晨露打湿的草叶,抖得像被雨打蔫的麦秆。
“晚儿。”韩九姑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带着股潮湿的土腥气。
这位守了母灶三十年的老妇正搓着发青的手背,“风向转了。”她朝山坳努努嘴,雾霭正顺着沟谷倒灌上来,“湿气裹着声儿,传不出二里地。你那母灶共鸣的法子,使不上劲。”
林晚儿的手指在腰间的铜勺上掐出红印。
她望着母灶方向腾起的细烟——那是田三婆今早新添的柴,可此刻看来,倒像被湿棉絮闷住的火苗,蔫头耷脑的。
“他们不是不吃,是不信。”
粗哑的男声从废窑边传来。
林晚儿转头,见罗一刀正蹲在碎砖堆里,指节叩了叩半块焦炭,在泥地上划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沟槽,像极了他老家后山的溪涧。
他从怀里摸出油纸包,几粒暗黄的野芥籽“簌簌”落在沟槽尽头,“我娘说过,饿极的人,宁可饿死也不碰热食——怕是梦。”
陈皮孙扛着十口破锅跑过来时,额角的汗正往衣领里钻。
这些锅有的缺了耳,有的裂着缝,边沿还沾着没刮净的锅巴。
罗一刀抄起竹片,将昨夜剩下的糊瓜羹分进锅里,每口锅都不生火,只往锅盖上蒙层薄布,又从怀里抖出个粗布口袋——里面是各地送来的灶灰,混着江南的梅雨季、塞北的沙粒、岭南的木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