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头的烽烟暂歇,百里之外的江水深处,杀机正悄然凝聚。
月色被浓云吞没,只有微弱的天光勾勒出五艘艨艟战舰的轮廓。它们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行在长江主航道以南的支流岔口。船身涂抹了深色涂料,风帆半降,仅凭熟练的船工操控长桨,破开墨色的江水。
丁奉按剑立在为首艨艟的船首,夜风掀起他玄色斗篷,露出腰间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环首刀。这位曾经的江东悍将,如今眉宇间沉淀着更为复杂的神色——决绝、冷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再无回头箭,唯有以敌酋之血,铸就新主之功业。
“都督,前方十里便是三江口,江东漕船多在此集结,等候护航。”副将压低声音禀报,手指在粗糙的江图上划过。
丁奉微微颔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漆黑的水面。自江陵出发,他们已昼伏夜出两日,专拣偏僻水道,避开江东哨探。目的明确——吕岱大军云集江陵,后方漕运必是命脉所在。断其粮草辎重,胜于阵前斩将夺旗。
“传令各船,检查弩机火油,士卒衔枚。”丁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丑时三刻,听号令突击。首要目标,焚毁粮船,次则击沉护航战船,不与缠斗,一击即走。”
“诺!”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船舱内,士卒们最后一次检查弓弩箭矢,将浸满火油的布团塞进陶罐。没有战前的喧嚣,只有金属摩擦的细响和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油脂和汗水的味道,混合成大战前特有的紧张气息。
丁奉走到船舷边,伸手探入江水。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凛。他想起昨日出发前,王平派快马送来的简短手书:“公瑾(周瑜)昔日破曹,亦赖火攻。今以江东之火,还施江东之身,望将军重铸威名。” 王平此人,不言则已,言必中的。此举既是信任,也是无形的鞭策。
时辰渐近,前方水域隐约传来人声与灯火。透过单筒望远镜,丁奉看到三江口锚地里,黑压压一片皆是漕船,粗粗看去不下百艘,吃水颇深,显然满载粮秣军资。外围仅有七八艘艨艟游弋警戒,灯火通明,哨兵的身影在船头晃动,显得有些松懈。也难怪,此处已属江东腹地,谁又能想到,敌人的利刃已悄然而至?
丁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吕岱老儿,你倾巢而出,后方果然空虚!
“目标,东南角那队粮船,护航舰船交给我。”丁奉放下望远镜,缓缓抽出佩刀。雪亮的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映出他眼中燃烧的战意。“举火,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