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土地

“可以啊!刚来就显摆上了!”另一个知青起哄道。

李卫东帮肖霄解围:“行了行了,谁没点私人物品啊!赶紧收拾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熄灯号在八点准时响起。宿舍里顿时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户缝隙透进来。肖霄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辗转难眠。隔壁铺的北京知青已经开始打鼾,另一边有人在小声啜泣,显然是想家了。

肖霄想起父母,想起上海的家,更想起苏晨。她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想着他?他摸了摸胸前的照片,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北方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风声。这种寂静与上海弄堂里熟悉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让人感到莫名的孤独。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起床号就尖锐地响起。肖霄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感到浑身酸痛。北方的寒冷透过薄薄的被子渗入骨髓,他不得不穿上所有的衣服御寒。

晨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进行。赵连长带着他们在操场上跑步、做操,寒冷的空气刺痛着肺部。许多知青冻得瑟瑟发抖,动作僵硬笨拙。

“动作快点!没吃饭吗?”赵连长呵斥着,“就你们这样还建设北大荒?”

早餐依然是玉米面窝头和白菜汤。肖霄强迫自己多吃一些,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劳动需要体力。

果然,上工后,他们被带到一片望不到边的玉米地。每人发了一把手掰玉米的钩子,要求一天内完成一垄地的收割。

肖霄看着那似乎没有尽头的玉米地,心中一阵绝望。但他没有选择,只能跟着大家开始劳动。

北方的太阳虽然不像南方那样毒辣,但长时间弯腰劳作依然让人腰酸背痛。玉米叶子划在脸上和手上,留下道道血痕。汗水浸湿了衣服,又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

中午休息时,肖霄的手已经磨出了水泡,腰疼得直不起来。饭菜是送到地头的,依然是窝头和白菜汤,但这次每个人都吃得狼吞虎咽,连之前抱怨的上海知青也不再挑剔。

下午的劳动更加艰难。肖霄感到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但他咬着牙坚持着。他想起父亲的嘱咐,想起对苏晨的承诺,这些成了支撑他的力量。

日落时分,当收工的哨声终于响起时,肖霄几乎直不起腰来。他看着自己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感到既羞愧又无力。

回营地的路上,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一些女孩在偷偷抹眼泪,但没有人敢哭出声来。

晚饭后,肖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他拿出小素描本,想画点什么,但手抖得厉害,根本无法握笔。最终,他只能放弃,瘫倒在炕上。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这种艰苦生活的重复。每天天不亮起床,在严寒中出操,然后是一整天的繁重劳动。肖霄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但内心的落差感却与日俱增。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父亲常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一种彻底的生活方式的改变。这里没有书店,没有图书馆,没有可以安静画画的地方,甚至没有私人空间。所有的生活都是集体化的,从吃饭睡觉到劳动学习。

一个星期后,肖霄终于抽空给家里写了第一封信。他坐在炕沿上,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

“亲爱的爸爸妈妈,”他写道,“我已经安全到达兵团。这里一切都好,领导很关心我们,同志们都很团结...劳动虽然辛苦,但很充实...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实际上,他手上的水泡已经磨破又长出老茧,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吃的食物难以下咽,寒冷的夜晚经常被冻醒。但他知道不能写这些,信件可能会被审查,而且他也不想让父母担心。

他又拿出一张信纸,开始给苏晨写信。这一封更加难以下笔。他多想告诉她自己的思念和苦闷,但同样担心信件被他人看到。

“亲爱的晨,”他最终写道,“我已经到达北大荒。这里的天很蓝,地很广,与上海完全不同...我每天都在想你,希望你一切都好...那条红围巾很暖和,我经常围着它...”

他小心地将两封信折好,准备明天交给连部统一寄出。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收进入了最紧张的阶段。肖霄逐渐适应了劳动强度,手上的老茧越来越厚,皮肤被北方的阳光晒得黝黑。他学会了如何更有效地掰玉米,如何节省体力,甚至学会了几句当地方言。

一个休息日,赵连长意外地宣布大家可以休息半天。知青们欢呼雀跃,这是他们来到兵团后第一个休息日。

小主,

肖霄决定出去写生。他带着小素描本,来到营地外的一片白桦林。北方的秋天已经显现出它的魅力,白桦树的叶子金黄耀眼,与黑土地形成鲜明对比。

他选了一个树桩坐下,开始画画。这是他来兵团后第一次有机会拿起画笔,感觉既陌生又亲切。他画下眼前的景色,画下远方的农田,画下兵团营房的轮廓...

“画得不错啊!”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肖霄吓了一跳,赶紧合上素描本。赵连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