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陶桄警惕的脸庞出现在门后。
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和门外灯笼的光,陶桄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着官服、帽顶镶着水晶的中年官员,身后还跟着几位随从,其中一人气度儒雅。他心中一惊。
这时,左宗棠沉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桄儿,请门外大人进来吧。”他已从脚步声和问话中,大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和目的。
毛鸿宾和彭行密闪身进屋。狭小冰冷的僧房更显局促。左宗棠已从稻草堆上站起身,青布棉袍虽旧,却浆洗得干净,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微胖,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平静地看着进来的官员,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毛鸿宾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名动天下、让胡林翼不惜雪夜飞令寻找的奇人。那眉宇间的刚毅,眼神中的深邃与桀骜,以及那份身处陋室却依然不卑不亢的气度,立刻让他确认了身份。
他不敢怠慢,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郑重地拱手行礼:“下官襄阳道毛鸿宾,字芝房,见过左季高先生。冒雪深夜前来,惊扰先生清修,实非得已,万望先生海涵。”
左宗棠微微颔首还礼,声音平静无波:“道台大人不必多礼。如此风雪夤夜,劳动道台亲临这荒寺破屋,必有要事。可是为润芝兄所托?”
这左宗棠开门见山地点出了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名字,让毛鸿宾心中暗赞左宗棠的敏锐。
毛鸿宾连忙从怀中贴身取出那封保存完好的密信,双手奉上:“先生明鉴。抚台胡大人有十万火急之密信一封,严令下官必须亲付先生之手。下官奉令寻访先生踪迹,几乎踏遍襄阳城内外,幸得天佑,终在此处得见先生。请先生亲启。”
虽然左宗棠仅仅是一名落第举人,身上并无一官半职,但毛鸿宾对他尊重有加,不敢稍有怠慢。
“道台大人客气了。”左宗棠接过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他心头微微一震。他借着油灯的微光,迅速拆开信封,抽出信笺,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几行简短却重若千钧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