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的目光扫过妮露那双盛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睛,扫过周围观众那敢怒不敢言、压抑着愤怒和同情的沉默面孔,最后定格在塞塔蕾那张如同教令院规章本身般毫无生气的脸上……一股巨大的、沉重的、几乎让她双膝发软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她彻底明白了。在这个时间被凝固、规则被预设的囚笼里,在“今天”这个节点上,阿扎尔的意志是绝对的律令,是不可撼动的铁则!

任何试图在此时此地正面撞击这座冰山的行为,不仅注定粉身碎骨,更可能将妮露这个无辜的舞者彻底拖入更深的绝境!

反抗的火焰,尚未燎原,便被那冰冷的铁拳粗暴地扼熄在掌心。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妮露第三次屈辱地、哽咽着宣布表演取消,看着那张充满灵气的脸庞被泪水洗刷,看着刚刚还充满期待的人潮再次在失望和压抑中沉默地四散开去…… 失败的苦涩在她喉间弥漫,带着烧灼般的刺痛。

回旅馆的路,沉重得如同在沙海中跋涉。

小主,

派蒙小心翼翼地飞在她身边,看着荧绷得紧紧的、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的侧脸,大气都不敢喘。

迪娜泽黛和迪希雅试图用温和的语言安抚,但荧只是极其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神却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个无形的焦点。沉默,是她此刻唯一的盔甲。

“他们都说......须弥人不会做梦......可是我,真的在病危之际,看见了那抹翠光......”

迪娜泽黛自嘲道。

深夜,荧如同一尊石像般躺在床上,眼睛大大地睁着,失神地盯着被黑暗吞噬的天花板。

白天的一切如同倒带的影片,一遍遍在她脑中残忍播放:

那个“祭司”瞬间的身形姿态、阿扎尔拂袖而去时冰冷的背影、塞塔蕾如同终结者般的警告、妮露绝望的泪水……每一个画面都被放大、拉近,反复研磨着她紧绷的神经。

一定有破绽……一定有……

那个祭司……动作的微尘……眼神的碎片……他/她是谁?!

虚空?梦境?精神控制?…… 打破循环的钥匙,究竟藏在哪里?……

她的思维在黑暗的迷宫中反复冲撞,神经末梢因过度思考而发出尖锐的抗议。

就在精神极度疲惫,如同绷紧的弓弦即将断裂,意识即将沉入那片强制睡眠的黑暗深渊的前一刻——

“咔啷……”

那声极其细微、带着清脆裂响的异音,如同深夜耳畔一声裂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近在咫尺!

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它清晰得仿佛就来自她的枕边,仿佛一块看不见的、支撑着整个虚假世界的脆弱琉璃,刚刚在黑暗中无声地碎裂开来……

荧的双眼在黑暗中猛地睁到极限!

但在那一刹那,无比强烈的眩晕感如同实质的海啸,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残留的意识和身体感知一起,彻底砸入无边的黑暗……

……

“旅行者!旅行者!快醒醒!再睡下去,太阳都要把你的被子烤焦啦!”

派蒙那毫无阴霾、充满活力的声音,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启动音,再次准时无误地穿透了粘稠的虚空,在荧的耳中炸响。

荧的眼睫如同被冰冻的蝶翅,极其缓慢地掀开。窗外,是分毫不差的阳光,熟悉的屋顶轮廓。

床边,日历上那个鲜艳的数字和草叶图案,像烙铁般灼烧着她的视线——

“10月23日”。

第四天。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心跳,没有惊恐的喘息。

胸腔内涌动的,是一种沉入漆黑冰海的死寂感,沉甸甸的绝望如同铅块,压碎了所有侥幸的希望泡沫。

然而,就在这冰冷的绝望深处,如同在灰烬中悄然复燃的星辰之火,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孤绝、更加执拗的决心,不屈地燃亮了她眼底最后的光芒!

她缓缓坐起身,像一个从漫长死亡旅行中归来的战士。

目光越过窗棂,投向窗外那片虚假得令人作呕、永恒循环的蓝天。湛蓝的欺骗之下,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黑暗。

第四次了……

无论你是谁……无论这牢笼因何铸就……无论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荧的手指,深深掐入了掌心,带来真实的痛感,以此锚定她的意志。

……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她的眼神,历经了震惊、困惑、愤怒、反抗的失败与冰冷的绝望洗礼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如同历经打磨的绝世利刃,褪去了一切犹疑与迷茫,只余下一种洞穿虚妄、斩断轮回的、冰冷的、绝对的锐利与疯狂燃烧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