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是怎么应的?好像只是点了点头。
她习惯了点头,习惯了听从安排,习惯了做那个不被注意的、衬托红花的绿叶。
傍晚,父亲苏建国回来了,带着一身机油味和疲惫。
他沉默地吃完面条,看了一眼里屋紧闭的房门,只问了一句:“想丫头今天考得顺不?”
他问的是顶着“苏想”名字去考试的苏念。
王淑芬“嗯”了一声,收拾碗筷的动作没停:
“看着还行,就是累狠了。”
苏建国便不再问,拿出烟袋,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烟雾缭绕里,他的背影佝偻得像一座山。
他甚至没问一句站在旁边收拾桌子的、真正的苏想今天在外面等着累不累,怕不怕。
夜里,苏想挤在姐姐身边的小床上,听着她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她看着姐姐即使睡着也微蹙的眉头,那张因为病弱和聪慧而别有一种动人之处的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有心疼,有害怕,有愧疚,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是的,嫉妒。
嫉妒姐姐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她拼命努力也得不到的分数,嫉妒父母全部的关注和期望,甚至嫉妒姐姐那虽然病弱却足够特别的命运。
而她呢?她好像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太普通了,普通到连嫉妒都显得可笑。
接下来的考试,重复着第一天的煎熬。
每一场开考铃响,看着姐姐挺直脊背走进考场,她都像被放在火上烤。
每一场结束铃响,看到姐姐被人流裹挟着出来,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她又像被浸入冰水。
她躲在老槐树下,祈祷的内容从“千万别被发现”变成了“让姐姐撑住”。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那天,雨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
苏想撑着家里那把破旧的油布伞,挤在喧闹的考生和家长群里,焦急地寻找那个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
苏念没有靠在墙边,她正慢慢走下台阶,雨丝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她却浑然未觉。
一个穿着白色确良短袖衬衫、戴着眼镜的男老师正和她说着什么,表情激动,甚至带着一种发现珍宝般的狂喜。
苏想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喉咙。
被发现了?!
她挤过去,听到那个男老师兴奋的声音:“……这思路太精彩了!尤其是最后那道题的反证法,我监考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高中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