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风卷着细雪扑在永寿宫窗棂上,当袅袅正将最后一块凝脂般的羊奶香皂装入掐丝珐琅盒。青瓷瓮里泡着去岁的干茉莉,被她指尖一搅,甜香混着炭火气在暖阁里氤氲开来。
咸福宫内银丝炭烧得噼啪作响,当袅袅跪在青砖上时,特意将装香皂的珐琅盒往地龙暖口挪了半寸。殿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茜纱窗上,她袖中揣着的新制梅花香膏被体温烘出冷香,与贤妃案前那枝绿萼梅的幽芳缠绕成片。
娘娘且看,这洗衣皂用皂荚汁混了榆树皮粉,最是去污不伤绸缎。当袅袅跪在贤妃殿的云纹锦垫上,眼角余光扫过鎏金博山炉里袅袅升起的沉香,若沐浴时配上新鲜梅花瓣...
臣女特意添了貂油,最是润肤防皴。当袅袅适时止住话头,余光瞥见贤妃贴身宫女正往锦囊里装银锞子。
贤妃将香皂抵在鼻尖,忽听得外间传来清脆的鸟鸣,眼波流转间忽然笑道:倒是个伶俐的。春莺,给当姑娘取那对缠丝玛瑙镯来。
宫道积雪被宫人们踩成冰镜,当袅袅数着新得的二十两银锭子哼着小调,忽见朱红宫墙拐角转出四个提着羊角灯的绿衣宫女。鎏金暖炉往青砖上一杵,德庆殿大嬷嬷的声音裹着冰碴子砸来:娘娘要见你。
德妃歪在嵌螺钿的贵妃榻上,孔雀蓝织金裙裾逶迤满地,葱管似的指甲正拨弄着鎏金香球。听说贤妃姐姐近日玉体生香?德妃眼尾扫过当袅袅发间沾着的山茶碎瓣,突然抓起案上茶盏掷在地上。碎瓷迸溅间,当袅袅扑通跪下,锦盒里的银锞子哗啦啦滚了满地。
娘娘明鉴!当袅袅怂唧唧地趴跪在地,贤妃娘娘订了三百两香皂,臣女只做生意不论别的,若是收了钱不交货……
德妃染着胭脂的唇角突然绷直,玛瑙茶盏在青砖上炸开晶亮碎片:皇上近几月日日留宿咸福宫,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奴婢头回接淑妃娘娘的单子不懂规矩!当袅袅额头重重磕在满地瓷片上,往后每月各宫限购二十块,价格随订金多少浮动...话音未落,德妃的缠臂金钏已擦着她耳畔飞过,撞在错金屏风上铮然作响。
当袅袅突然仰起脸,眸中闪着奇异的光:娘娘可知为何龙涎香价比黄金?需取南海珍珠粉、天山雪莲汁,还要用昆仑玉钵研磨九九八十一日...她膝行两步,这般矜贵之物,唯有娘娘这般雍容气度才配得上。
德妃抚着鎏金护甲忽然笑出声,当袅袅见状继续道:“臣女寄居永寿宫,只为给太后取乐,太后时常与臣女夸赞娘娘天性温良,德合坤仪,冬至宴上惊鸿一瞥,当真叫人念念不忘,皇上又怎会忘了娘娘,不过是要时常查问八皇子的功课,近几月八皇子都不怎么去过太后宫里了……”
“哼。”德妃冷笑,不屑地瞥了眼当袅袅,“下月的香皂,本宫全要了。”
“……”当袅袅一听这话,当场犯了难。
“怎么?她贤妃能的,本宫不能?”
“倒也不是……启禀娘娘,冬至宴时,淑妃娘娘偷偷给臣女塞了一枚金瓜子,下月恐怕……”
“淑妃?好啊……”德妃目露寒光,咬牙切齿,“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