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心领神会:“陛下英明。那他的安置……”

“马修伏法后,审讯组组长之位空缺,难免动荡。让他正式入职,从基层做起。”皇帝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对工具进行安排的冷漠,“告诉他,若真感谢帝国,感谢朕,就用他的能力,为帝国,为朕,好好工作。”

“是!”

……

马修被帝国司法机构带走时,依旧状若疯癫,咆哮挣扎,但无人再理会他。曾经笼罩在黎沧头顶那片最大的、几乎令他窒息的阴云,就这样骤然散去了。

压迫感的消失,并没有带来黎沧想象中的任何积极情绪。他反而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迷失。他不用再时刻警惕父亲的暴怒,不用再强迫自己学习那些残酷的“技艺”,不用再忍受无休止的疼痛……可是,然后呢?他应该做什么?他活着……是为了什么?

空茫,无措,像一艘失去了舵的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中漂浮。

直到皇帝的“命令”通过部长传达下来——正式入职审讯部,用他的能力为帝国工作。

“命令”。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黎沧眼前的迷雾。对了,命令。他需要命令。他习惯了服从,习惯了被指令驱动。现在,皇帝给了他新的命令,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回到了那个熟悉得令人作呕的审讯室。只是这一次,坐在主位的不再是马修,而是他自己。

最初,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流程,问话,用刑,记录。但很快,那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开始发挥作用。当犯人拒不招供时,他脑海中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各种“高效”的手段;当犯人试图狡辩时,他能精准地抓住其言语中的漏洞,并用施加痛苦的方式将其放大。

他变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高效”。他无意识地模仿着马修的动作、语气,甚至那种看待犯人如同看待物品般的冰冷眼神。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模仿,他只是……在做着在他看来“正确”的、能完成“命令”的事情。

老陈有一次送文件进来,正好看到黎沧面无表情地用一把小巧的解剖刀,在一个犯人的精神投射节点附近比划,讲解着如何在不造成永久性损伤的情况下,最大化精神痛苦。那神态,那语气,活脱脱就是当年马修的影子!

老陈心中一寒,忍不住开口:“小沧啊……有些事,是不是……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黎沧抬起头,狼青色的眼眸里是一片纯粹的茫然,他不太理解老陈的意思:“他在说谎。这是……最快的方法。” 他只是在执行命令,用最有效的方式获取信息,有什么不对吗?

老陈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困惑,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劝诫的话都化作了一声无力的叹息。他摇了摇头,默默地退了出去。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根植,就很难再拔除了。这个孩子,或许从未有机会,真正学会如何做一个“人”。

黎沧看着老陈离开的背影,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任务的专注取代。他低下头,继续他“高效”的工作。

他一步步地,在不知不觉中,沿着马修走过的路,越走越远。因为其惊人的“效率”和“成果”,再加上皇帝某种程度的默许甚至推动,他在审讯部晋升得很快。那些血腥的“功绩”成为了他晋升的台阶。

最终,在某个前任组长因“办事不力”被调离后,黎沧,这个曾经在审讯室里颤抖着举起鞭子的少年,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帝国审讯组组长之位。

他站在了当年马修站立的位置。

环顾着这间更加宽敞、设备更加精良、却也更加冰冷的组长办公室,黎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成就感,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似乎得到了曾经想要摆脱的东西,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依旧是那个被困在审讯室里的黎沧。只是这一次,囚禁他的,不再仅仅是物理的空间和暴戾的父亲,而是更深层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命运与内心的牢笼。